李景信进勤德殿的时候恍惚,出来的时候更是晕乎乎的。
父皇就那么答应了
答应帮他隐藏身份,暗中调查此事
殿内,李昀脸上带了点感慨,“生死关头走一遭,到底还是长大了”
福禄在旁边笑应和道“陛下真龙之气护佑,六皇子殿下必当逢凶化吉。”
李昀这些年已经很习惯福禄三句话不离马屁的说话方式,也看不出喜怒来,半晌才冷淡道“早该都送出去练练了,成日在京里窝着,眼睛就盯着那巴掌大点地儿眼皮子都养浅了。”
这话福禄可不敢接,只把腰躬得更低,小心地缩着自己的存在感。
李昀沉默了一下,又道“景仁当年就是这个岁数”
福禄额上冷汗都下来了,整个人都打起了哆嗦。承德太子过世都十多年了,这个话题在宫里仍旧是个禁忌。
李昀阖上眼皮,没再说话。
良久,福禄小心地瞧了李昀一眼,见陛下似乎睡着了。他抬手比划了一下,示意旁边的小内侍那块毯子过来。
不过,那小内侍还没来得及动,李昀又开口道“方才老六说要请太医”
福禄低声回道“是,六皇子殿下说此次为人所救。只是恩人体带弱症、时时咯血,想请太医院派个人过去看看。”
弱症咯血
李昀不期然想起一个人,但旋及就否了,东海那他派人盯着呢,那人要真回来了,他不会不知道。
真是
一完事就甩袖子走人,他倒是潇洒。
李昀沉默了一阵儿,才道:“叫吕厚跟他去吧。”
能叫圣上记住名字的太医可不是一般太医。
这位吕院使可是当年陛下征战时随军的军医,多次救过陛下的性命,虽然如今只是在太医院荣养,但是那地位可不同凡响。
福禄压低了声音应了声“是”,在心底不由把这位六皇子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
柳园,也就是李景信暂居的这个院子。
时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京城中,最先遇到的故人竟是这一位。
花白胡子的老大夫看见时越,总是耷拉着的眼皮掀了一瞬,但很快就盖了回去。
时越看见这人就想起自己当年被痛苦灌药的记忆。
明明没毛病,还得喝一堆奇奇怪怪、有时候颜色都超出正常黑褐色的药汁。
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封了味觉,但是光把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咽下去,就已经是很大的挑战了。
而且李昀还有一项奇怪的天赋技能,能看出来他是不是真的把药喝了明明把药倒进系统空间是个绝对不会露马脚的法子,可偏偏李昀就能察觉出不对。
直觉系有时候真的相当烦人。
想到那些不妙的回忆,时越胸口一阵翻涌,一个没忍住直接“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因为没来得及捂嘴,血顺着下巴往下淌,看着分外可怖。
本来上前的小药童被这一下子吓得一呆,背着药箱不知道的该不该往前。
李景信也失口叫了一句“先生”
这场景仿佛旧日重现,吕厚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但老迈沉重的身躯提醒了他现如今情形早就不是当年了。
吕厚叹了一声上前,拍了拍吓呆了的小药童,示意他让开路来。
“老师”那小药童有些迷惑。
吕厚是现任太医院的正四品院使,早就不再亲自诊脉,平素只看看医书、也不大管事儿,但是太医院上下无不把这尊大佛好好供着。
毕竟这位是军医出身,当年陛下和朝中半数将军都被他救过,他这个人在太医院养一天的老,太医们都觉得自己脑壳还是安稳的。
恰恰相反,要是真叫这位出诊,才教人心里不安呢。
毕竟当年战场上混的,都是怎么简单粗暴怎么来,要把那一套用在如今的贵人身上,出个万一、谁也担待不起。
比方说这一次,陛下指名道姓地把这位提出去了,可把两位院判吓了个半死,生怕这位好好出去了,回头就抬了具尸体回来了。
甭管那尸体时院使的、还是那位贵人的,都足够整个太医院大震荡一番。
要是再挑选个太医同去,又怕院使不满,再更严重的,陛下觉得太医院阳奉阴违怎么都不妥当,一群老大夫思来想去,最后加了个小药童过去,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
“要是你老师有什么过激行为,一定要拦住他”“稳,求稳,一切以求稳为主”“脉象药方什么的,都带回来,大家一起商量着来”
这些话在那小药童脑子里转过一圈儿,他再看要上前诊脉的吕厚,一时分外紧张。
吕厚知道那些人的想法,他平时倒是懒得管那些。不过这会儿,他抬手一拨,那小药童就被拨到一边去了。
他径自上前,手在那腕上搭住,阖眸半晌,睁开眼睛。
当真是父子两个,连病都病得差不离。
见吕院使张口欲言,那小药童吓得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