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杨夫人自小饱读诗文,也不曾听过这等边地轶闻,还觉得怪新鲜的。
以至于当众人在洛阳码头处下船的时候,祖孙二人还是精神抖擞,葛萨却是扶着身边的下属叹了口气,“先在洛阳寻个安顿下来的地方吧,距离那献俘大典还有四日,等公主拜见完了皇后殿下后,对我们自有安排。”
他既已选择了相信这位安定公主能给他带来改变,也就自当一条路走到底了
好在,这几日间的往来也让他越发确信,这位公主是个有本事的人。
就是太能折腾了一点。
李清月可不管他在想什么。
她已领着杨夫人入宫去了。
抵达洛阳宫前正是黄昏,白日里的筹备工作到了此时也该当歇下了,李清月朝着正在收尾的桑宁打听,便获知阿娘已在寝宫之中。
这倒是方便她了。
她连忙拦住了桑宁想要让人先向皇后禀报的举动,直接带着外祖母所乘轿子顾自赶了过去。
武媚娘还在屋中一道道勾划剩余的筹备事项呢,就忽然听见在外头响起了一道耳熟的声音。
这声音的主人可一点不管宫中的规矩,带着一股子横冲直撞的雀跃气势,就喊出了一句“我回来了”
武媚娘眉头一挑。
这不是来自她那个前往长安去的女儿还能是谁。
她倒是往返得足够快的,一听就知,在长安城中要办的事情相当顺利,在往返的路途之中也没多做停留。
她也并不只是满足于那句回来,那紧随其后的另一句话已透过开启的门窗传入了室内。
“阿娘,我还给您带来了个惊喜”
武媚娘一边起身走出来,一边应道,“怎么你往长安一趟难道还能又带个孙神医一般的人物”
屋外的李清月随即朗声答道“那倒是没有,不过我觉得您应该更喜欢一点。”
当武媚娘迈出门槛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女儿的这一句,也
恰在看到女儿身影的同时,看到了站在她身边的杨夫人。
那张本因内外忙碌而稍显威严的脸,顿时就因一份喜色而明亮了几分。“阿娘,您怎么来了”
这可真如阿菟所说,是一份惊喜了。
哪怕贵为皇后,在面对自己亲人的时候也难免真情流露。
何况是对她而言已有一阵子并未见面的母亲。
杨夫人答道“这你可得问问阿菟了,她都没看到你将事情办得怎么样,就先吹嘘了个遍。我实在好奇,也跟着过来了。”
武媚娘闻言朝着李清月看了一眼,就见她无辜地摊了摊手。
压力已经给到阿娘了,剩下的就不关她的事了。
武媚娘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随即绽开了一道更为明
艳的笑容。
她本就有心要借着这场大会踏出她协办政事的第一步,绝不可能让其有所缺漏,如今还有母亲与女儿的支持,那就更不容有失
毕竟,有那样多双眼睛,行将见证这场特殊的盛会。
四日之后的早晨。
一队浩荡的人马自洛阳以东的官道行来。
卫兵将领虽是风尘仆仆,但仍能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凯旋的喜悦,相对之下更显神情垂丧的,正是数十个被他们守卫在中间的人。
百济国主扶余义慈因是俘虏的缘故,早已被卸掉了他那头顶的旒冕,只是看在他到底要代表百济贵族投降的份上,才准许他头戴“折风”,饰以鸟羽。
他裹了裹身上的厚袄,吐出的唏嘘就成了面前的白雾。
自百济抵达东都洛阳的这一路上,他已不记得自己发出了几次这样的喟叹。
比起百济所占据的土地,大唐的疆域当真是可怕得惊人。
而这段从沿海登陆抵达洛阳的行程,按照苏定方所说,甚至还不到大唐疆域纵深的三分之一。
他到底是为何非要在边境叛乱的
扶余义慈有点想不起来答案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上了苏定方等人的步伐,朝着洛阳城郭的正南门而去。
当这一列队伍行将抵达城郭之下的时候,那取自“周武王迁九鼎,周公致太平”之名的定鼎门上,竟骤然响起了一道铿然金鼓。
苏定方抬头望去,正见定鼎门的双阙与门楼,沐浴在一片冬日晴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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