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谈成
牛氏劈手夺下江雪的碗,一看锅里的粟米汤已经见底,顿时头晕眼花。
“你你你”她气得一句整话说不出。
江雪对牛氏的怒气视若无睹,抬脚朝外走。
“你站住”牛氏大吼。
江雪回过身,看着牛氏,无辜地问“大伯娘有什么事”
“你竟敢偷吃我家粟”
“大伯娘,这话你就说错了。”江雪开始哔哔“是你找我要我来你家的,还说以后我就跟你们过。大家既然一个屋檐下过,抬头不见低头见,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快饿死了,吃点家里的
粟咋了一家人在一起,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我吃家里的东西,怎么叫偷呢”
江雪的话噼里啪啦,牛氏觉得更晕了。
“是、是里正要你上我家来。”
“那你认不认不认我们到里正面前说清楚。”
江雪不信,以牛氏的抠门,要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会收留她吗拿了好处,她怎么舍得松手呢。
果然,牛氏不肯。
“里正都发话了,我当然认。”
“认是吧好咧,大伯娘,以后我住你家对不对”
牛氏点头。
“一个屋檐下吃住,是一家人不”
牛氏点头。
“自家人吃自家粟,应该不”
牛氏点头。
“我应该吃家里的粟吗”
牛氏点头,然后觉得不对,摇摇头。觉得还不对,又点点头。觉得还是不对,赶紧摇头。
点头,摇头,牛氏活活把自己绕晕了。
她觉得自己真傻,怎么江雪一个失了智的小女郎都明白的道理,她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明明是偷吃,怎么就成了应该吃不对,是应该吃,怎么成了偷吃到底是应该吃还是偷吃啊
江雪总结道“应该吃。”
牛氏张嘴,老半天挤出一句。
“下次要吃先跟我说一声。”
“好的大伯娘,我晚上要吃粟米饭,猪油炸点丸子
,鸡肉丸就行,再弄两个鲜蔬菜,咱们说好了哦。”
哦什么哦,牛氏觉得江雪简直异想天开。
“不年不节哪能吃那么好,再说了,鸡要留着下蛋,怎么可能拿来炸丸子”
“那晚上吃什么”
“粟米干饭就咸菜,给郎君们炖个鸡子。”绕不过弯的牛氏实话实说。
鸡子就是鸡蛋。江雪遗憾地问“我们女郎不吃鸡子”
牛氏翻了个白眼。
“美得你,郎君们要下地,要念书,当然要吃好一点。”
差别对待,性别歧视,江雪“啧”了一句,摆摆手继续往外走。
“你干嘛去”
牛氏追到门口,怕江雪又寻死。
她不是担心江雪求死,她是担心江雪死了,那二十亩地就得归村里。
江雪也明白,牛氏不会真把她当成一家人。
“大伯娘你放心,我不想死了。从今以后我要好好活着,叫老天爷看着,它是打不倒我的。”
江雪甩着袖子,背影潇洒。
牛氏皱眉,这小女郎是失了智还是没失了智
说她失了智吧,她啥话都会说,也不耽误吃喝。
说她没失了智吧,说得尽是些怪话胡话,叫人听不懂。
牛氏弄不明白江雪失了智没有,也想不明白江雪吃了她家的粟,到底算不算偷吃
不过她很快就没精力想这个了。
江雪前脚离开,陆巧后脚回到家。
陆巧往常篦得顺滑的黑长发,此时结成了一缕一缕,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黄水,身上新做没多久的夏季薄襦裙,从上到下脏得不像样,隔着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臭味。
她掩着面,一边哭,一边往院里走。
牛氏唬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她焦急地问,被臭味熏得不敢上前。
陆巧看见牛氏,眼泪掉得更急了。
原来刚才她出门找牛氏,手臂又麻又痛,难受得不行,她便光顾着手上,没看脚下,没留心一跤跌进了田地里。谁晓得那田地沤着肥,弄得她一身都是。
“阿、阿娘啊,水、打水来”
牛氏赶紧到灶屋舀水,只是舍不得柴火烧热水,搬了澡盆子到太阳地底下,给陆巧洗。
陆巧冲了头发,被自己身上的味儿熏得想吐,干脆脱了衣裳,直接坐到桶里。
她一想到这一路走回来,村民们的指指点点,丢脸丢得全村都知道了,简直恨不得淹死在澡盆子里头。
不,凭什么她死,要死也是绝户女江雪该死。
要不是江雪,她怎么会出门找阿娘,要不是找阿娘,她怎么掉进粪田里
“阿娘,绝户女说你许她到我们家来,是真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