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花默默端来一盆水,让许氏他们洗洗手。
方尺打了个饱嗝,面色尴尬地站起来,领着方寸和方矩洗手。
许氏拿着勺子,把桌子上的盘子挨个抹过去,确保每一盘里连点渣都不剩之后,这才犹疑未尽地去洗手。
三个男孩洗过之后的水,泛着点点油花,清水已然变成了浑水,脏得很。许氏却一点也不在意,两手一伸,发现水是温热的,喜得她满脸堆笑,直夸钱小花。
“小花真细心,特意给舅妈打了热水,打小我就觉得家里头你的心地最好,舅妈果然没看错。”
钱小花听她左一句“舅妈”右一句“舅妈”的,原先想关心两句的话不由得咽回了肚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钱小草撅起嘴,不太高兴地道“大娘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早就被卖给了雷叔叔,雷叔叔跟你可不是亲戚。”
许氏没想到最先给她难看的,不是江岁安他们,而是九岁的小姑娘,面上的笑容一僵,飞快地闪过不悦,语气讪讪。
“我、我一时间没想到,我看见你们姐妹俩,心里太激动了,就没想起来那些糟心事。哎,舅妈当时也是没办法,你娘她做的主,你爹都没
说话,我拦不住啊。”
钱小草可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山野小丫头了,尤其在经历了生死大劫之后,小姑娘虽然做学问做得不好,可心里如明镜似的,知道谁是好人,谁对她不好。
“你那不叫拦不住,你根本没拦着。你巴不得我跟姐姐被卖掉,省粮食呢。”钱小草一语道破许氏当时的幸灾乐祸。
许氏被呛得无话可说,方尺看到他娘满脸难堪,只得出头替她道歉。
“小草妹妹,对不起,当时我没拦住,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花、表妹。”
钱小草虽然对许氏不满,但是对于她们被卖时,唯一出来劝阻的方尺没有恶感,听他这么说,小姑娘“哼”了一声,坐回凳子上,一脸别扭。
方矩对于这个给他喂饭的小草姐姐很有好感,迈着小短腿走到她身边,笨拙地抱住她的腿,把头搁在钱小草的膝盖上,稚嫩的童音软乎乎地叫“姐姐”。
钱小草在江岁安家一直是最小的一个,要听姐姐的话、要听江姐姐的话、要听于哥哥的话、要听雷叔叔的话、要听老先生的话,听话听话的,她很想有个比她小的娃娃,听她的话。
加上她比方矩大五岁,勉强算是看着方矩长大的,见方矩这么乖,她
心里对许氏的怨气,哪里舍得往小毛头身上撒。
于是,她收起了脸上的别扭,抱着方矩,逗他说话逗他玩。
许氏瞧见了,心里一动,把方寸往钱小草那边推了推。
“去,跟你弟弟一起,给你小草姐姐解闷。”
其实方寸跟钱小草就差半岁,以往在方家的时候,许氏为了显摆自家是儿子,都是让方寸直接叫钱小草的名字,哪里叫过姐姐。
尽管方寸和钱小草的年纪差不多,可是境遇不同的两人,区别很大。
钱小草比方寸足足高了一个头,说是姐姐,倒也不为过。
方寸是个没心眼的,乐呵呵地跑到钱小草身边,冲她傻笑。钱小草不搭理他,他也不难受,呆在一旁看着钱小草和方矩玩,跟着傻乐。
江岁安瞥了眼围着钱小草身边的两个男孩子,岂会不明白许氏的心思。
刚要张口说话,只听许氏突然“哎呦”一声,捂着屋子,一脸痛苦。
“啊,饭菜有问题,我肚子好疼啊,疼死了”
饭菜有问题江岁安皱眉,不可能啊,她和于成连同做客的雷风和齐老先生也吃了同样的饭菜,要是有问题,遭罪的先是他们啊。
许氏心里慌得不行,一时间各种念头涌了出来,甚至怀疑江岁安他们为了不收留她,在饭菜里下了毒。
她刚要叫嚷有毒,忽然浑身一抖,急吼吼地问“茅房、茅房在哪
”
江岁安顿时明白过来,马上告诉她茅房在后头。
许氏飞快地跑出去,弓腰驼背,姿势像是夹着尾巴的狐狸。
她跑出去没多久,方尺也觉得腹中不适起来,他比许氏强些,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顾不上失礼,也往茅房跑。
江岁安看看茫然无措的方寸和方矩,让钱小花和钱小草带着两个孩子,拿些手纸去茅房。
等几人都离去后,雷风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他们怎么了”
齐老先生捋着胡子,淡定地说道“油着了,蹿稀。”
“这可真是,可真是”雷风“真是”了好几遍,也没真是出句话,无奈地摇摇头。
“要不要给他们请个大夫”江岁安询问齐老先生。
在座的人当中,属齐老先生经的事儿最多,所以江岁安问得是他。
齐老先生依旧淡定地捋着胡须“不用,拿盐化开,兑点热水,叫他们多喝些便无碍了。得亏今儿饭菜都不算太油,量虽多,他们四个人分吃倒也还算好,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