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
唐靖西手指放松, 却也没有完全松开对方领口。
阿文如获大赦, 终于有了喘息机会,憋至极限的面庞泛着青色,眼底瘀血严重,将白眼球都染红了一块。
“我不杀你, 但是也不会放过你。”
话闭,唐靖西连拖带拽地将人带到落地窗前,径直推开半扇窗子。阿文重心失衡, 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好不容易松懈的神经再度绷紧。他死死攀住窗框,脸上血色全无,他意识到了这人想做什么
“求、求你了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他哭得眼泪模糊。
“错不在我,是密室对,是密室啊”
“密室诱导我这么做的”
enica听不下去了, 大眼睛翻向天花板,讥讽道“别扯淡了, 密室真想要玩家动手,还用得着梦魇怪物的设定吗”
阿文被呛得哑口无言。
“你明明是出于私心,既想报复同场玩家, 又贪得无厌地想拿高分通关,结果自己玩崩了,现在想甩锅给我”
enica一脸嫌弃地扁扁嘴“想得挺美, 可惜我们做反派有原则, 从来不背玩家甩的锅。”
阿文见这条路走不通, 只好又看向唐靖西,哀求道“我们上场玩家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他们看不起我,嘲笑我,骂我身上有臭味,其实仅仅是因为我家没钱,他们在夜市撞见过几次我帮我妈摆摊卖小吃”
“整整三年,他们没一天拿我当人看,也没让我过过一天消停日子。我讨厌他们所有人,所以才会鬼迷心窍,在拿到医生j的任务以后起了报复的心思。”
随着讲述,他莫名平和下来,声音低低哑哑,不再尖叫反抗,默默流泪,压抑诉苦,仿佛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委屈。
那不是过往,而是人生本应最灿烂辉煌的三年青春时光里,被残忍践踏的屈辱和恨意。
唐靖西垂下眼睫,既没回应也没放过。
阿文隐忍地合上眼睛,再睁开时,他越过唐靖西,不知第几次看向那个事不关己的小男孩。
“密室好残忍,它给了我复仇的机会,却还要在我复仇以后惩罚我,为什么要这样”
阿文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人性经不起考验吗”
“不知道啊。”enica无所谓地耸肩,“只有经过多次试验,拿到稳定数据反馈,我们才能完善档案。要知道,人类的情感真的是很复杂的呀”
“松手。”阿文偏过头不再看任何人,“我罪有应得。”
唐靖西未说一词,提着领口把人扔出窗外,但也没赶尽杀绝,他弯腰捡起脚边倒着的棒球棍,一齐丢了出去。
阿文摔得灰头土脸,又被暴雨浇成落汤鸡,却在棒球棍滚落脚边的瞬间怔住了“为什么”
“好自为之。”唐靖西合上窗,转身倚靠上窗台,抬腕看表。
这会儿已经接近夜里十一点,梦境开始不过两个多小时,唐靖西却感到心累。
乔臻走过来,见了唐靖西的表情难免欲言又止。
唐靖西率先开口,问“有烟么”
乔臻取出烟盒递过去。唐靖西抽了一根含进嘴里,打火点燃,淡淡道“有话直说就好。”
“为什么放过他”乔臻问。
“觉得可怜。”唐靖西吹出烟气,隔着徐徐浮动地白雾,他迎上了伊萨瑞尔的眼睛,“我知道,那些欺负过他的人罪不至死,我也知道阿文接近咱们没安好心,可是”他倏而顿住,静了有一会儿才问,“你注意过他的手腕吗”
乔臻不解“有什么问题”
唐靖西淡声道“他的袖子平时会用止血带扎起来,刚才挣扎的时候止血带掉了,我无意中看见的。”
“阿文的两条胳膊,从手腕到小臂,全是疤,割腕留下的疤。”
这世界上既不缺少同情心泛滥的圣人,也不缺乏明辨是非的卫道士。然而在捍卫真理与人权的同时,人们往往会忘记这世界本身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有些人罪不至死,可犯下的罪却早早杀了无辜者无数次,甚至是公开处刑。而那些长期忍气吞声的弱者,他们之所以能苟且偷生,并不是因为罔顾旁人的施罪者罪不够重、不够疼,仅仅是依靠他们自身,在水深火热的生活里又多挺过来了一次。
乔臻叹了口气“我倒不觉得阿文上局游戏的做法怎么样,只是关乎咱们俩的后续剧情,就这么放走可惜了。”
“这个我倒是没忘。”唐靖西道,“只是那小子给了我新启发。”他起手示意课桌上的enica。
超管瞅着二人缓缓打出个“”,顺便附赠一脸懵逼。
乔臻顺着看过去,也不是很能理解“什么意思,难不成梦魇的源头不是阿文”
“还真不是阿文。”吸完最后一口烟,唐靖西把烟蒂按灭在窗台上,轻描淡写地说,“否则以他那种藏不住事的性格,一定会在我把人扔出窗外的时候说点什么的,就跟拦住我杀人违规一样。”
en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