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后垂眼看着她,淡淡地说“没什么可谢的。林家和钟家是亲戚,我却不曾像傅姐姐对裕贵妃一般,因此而对你多有照拂。你心里不怨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钟氏温声道“人活在世上,本就应该各凭本事。娘娘帮我,那是情分。娘娘不帮,那也无可指摘。”
“你虽年轻,倒是活得明白。”林太后极少夸人,可是像钟氏这般聪慧的女子,着实少见。“不过,有一句话你一定知道。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凡事看得太清楚,未必全然是一件好事。你这身子从小就不好,更不应该费神。”
钟氏不缓不急地说道“妙珠自小体弱,不知自己寿数几何。正因如此,才想让自己有生之年的每一天,都活得明明白白。因为我,没有时间犯糊涂。”
林太后难得笑了笑“你看似柔弱,骨子里倒是很有主见。旁人皆说你以色侍人,依我看倒不尽然。罢了,你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再多言。起风了,你回去吧。”
娴贵妃再行拜礼“臣妾告退。”
皇帝朝服十分厚重,穿在身上并不舒服。裴清殊下朝之后,便直接回到乾元殿,更换皇帝常服。
裴清殊见是福贵这个乾元殿大总管亲自服侍自己更衣,便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是你小德子他们呢”
“小德子去御膳房,替皇上选膳了。”福贵在伺候裴清殊之前,就是太上皇宫里的太监。虽说那个时候他并不是太上皇近身伺候的大太监,但他耳濡目染,早就知道该怎么伺候皇帝。所以服侍起裴清殊来,向来十分妥帖。
和一般的大内总管不同的是,福贵为人忠厚老实,并不算圆滑。平日里若无故,他的脸上是不会带着笑的。
不过这么多年来,他都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地为裴清殊做事。在裴清殊心里,他还是很有分量的。
更换完常服之后,因为刚刚下朝,裴清殊不太想立马开始动脑子批阅奏折,就让福贵取了卷他最近正在读的书过来。
“陛下,这一本您马上就要读完了。可要奴才按照永寿宫太后给您列的书单,寻这些书来”
裴清殊小的时候,林氏虽不能常伴他左右,但每年岁末都会送他一张书单。
不知不觉间,这个习惯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林太后虽为女流,但读书也好,自己写书也罢,故事都不局限于男女情爱。所以她推荐的书,裴清殊一般都还挺喜欢看。就算偶尔有一两本言情的话本,故事情节也都十分精彩,作为闲暇时间放松之用,还是很不错的。
“去吧。”
既然提到了林太后,福贵便顺势,将前几日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裴清殊。
裴清殊抬眸看了福贵一眼,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他就说福贵今日怎么又是亲自替他换朝服,又是提书单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福贵是太上皇送给他的人。太上皇对林太后一往情深,自然希望裴清殊和林太后母子和睦。
今日福贵提起林太后施恩于娴贵妃的事,无外乎是为了提醒裴清殊,是时候该去林太后那里坐坐了。
除了过年那会儿,林太后他们刚回来的时候之外,裴清殊还没怎么去过永寿宫请安呢。
傅太后所居的慈安宫,他倒是跑得很勤快。
裴清殊也知道,这样做不大妥当。就算是为了堵住攸攸众口,他也不能过分忽略了林太后这个生母。
就像宋池和淮阳大长公主母子不和,宋池还必须委曲求全,不能和她断绝关系一样。就算裴清殊是皇帝,有些事也不能做得太绝。
所以,当天傍晚,裴清殊就抽空去了一趟永寿宫。
先是请安,说了两句客套话,再是问乐仪,这几日在慧曜楼住得可还习惯,有没有哭着回来。
最后,话题才绕到那日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
“母后向来冷情,不爱插手宫中之事。朕记得上回您惩治别人,还是十几年前,儿子被定太妃母子找麻烦的时候吧”
那个时候,因为定太妃骂裴清殊是个没人要的,当时还是俪妃的林氏,当众甩了定妃一个巴掌。
想来林氏只有在十分生气的时候,才会亲身参与到后宫纷争当中。
“你放心,我无意插手后宫之事,和傅姐姐争什么权。”林太后淡淡地说道“不过是想起了当年的一些旧事,心里不大舒服,才随手惩治了那两个多嘴的宫人罢了。”
“旧事”二字,倒是提醒了裴清殊。
当年林氏因为不愿服侍皇帝,称病去了河北的建福宫静养。谁知被皇帝酒后临幸了一次之后,林氏就怀上了身孕。消息传回宫中之后,宫里谣言四起。众人议论纷纷,说俪妃肚子里怀的不是皇嗣,而是野种。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那会儿皇帝去了行宫,不在宫里。宫中没有管事的皇后,只有两位贵妃。一个全贵妃叶氏,带头造谣,兴风作浪。另一个荣贵妃容氏,称病不出,对此视而不见,袖手旁观。
就只有当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