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院子里没有点灯,那灯笼的光一路进了院子,进了屋。三乘暖轿也一刻不停地转身离开。然后,那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院子也恢复了安静,似乎从未有人来过。
邱晨站在琉璃阁四楼的窗前,看着三乘暖轿几无声息的悠悠而去,眼角终究滑下一颗泪来。
母子们这一别,不知还否有再见之日
这悲伤不过是一瞬,立刻就被邱晨压下去,她抬手擦去脸颊的泪珠,又看了看那已经隐入黑暗夜色中的暖轿,果决地转回头来。
转回来,邱晨第一时间将奶娘和粗使婆子丫头们打发下去,自然有人带着她们去仆人们聚集的所在躲避。邱晨和承影含光几个贴身大丫头一起,快速地将身上的衣裙换成了男装,敞儿身上也换了衣裳,被邱晨绑缚在胸前,母子俩脸对着脸,心贴着心,臭小子又是好奇又是兴奋,竟然不哭不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露出满眼的兴奋和喜悦。
邱晨低头亲了亲儿子的额头,给他戴上一顶特制的黑色绒线帽,将儿子的耳朵遮住,然后命人熄灭了琉璃阁上的灯火,拉开了窗幔,推开了对外的窗户。
承影走到窗前,抬手将一支铜质的笛子放进嘴里,吹响清脆稍显锐利的笛声划破夜空。
院墙外边仍旧激烈的厮杀也因为这突兀的笛声一滞,随即,几声惨叫唤醒了走神的人,铁器碰撞声、厮杀声、惨叫声再次响起,并且比之前更加激烈了几分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一直安静的恍如无人的靖北侯府院墙上,突然嘭地一响,一条火线沿着院墙由远及近,飞快地燃烧过来。
火线所过之处,院墙上凭空腾起一尺多高的火苗,跳跃的汹汹火苗瞬时将院墙内外映照的通亮如白昼。
明亮的火光,让厮杀的双方能够清晰地看清彼此,分清敌我当然,看清对手的同时,也意味着,对手也能够更清晰地看清了你。
火光亮起,墙外的厮杀声略略一歇。那些几乎耗尽了气力的武卫军士们在某一个聪明的人带领下,迅即撤离战场,往两边退开去。然后,从高高的靖北侯府院墙上,火光之后,一排弩箭黑亮的箭头露了出来。
呜
一声弓弦震荡的齐响
短而锐利的弩箭迅疾射出,墙外掩杀来的足足二三百人,如同割稻子一般倒下去。这一波,就倒下了大半
呜
又是一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压抑的歌唱
弩箭再次射出,墙外所剩不过三四成的残兵仿佛一下子醒过来,没头苍蝇般四散开去,却奈何,人腿跑过弩箭的几率太小,这些人绝大多数也被射倒,仅剩的一两好运的跑了几步,才发现自己在这明亮的火光中奔跑,无疑于给人当活靶子,情急生智,竟噗通噗通跳进了刚刚开化不久的十刹海去
没有人理会那些努力在冰冷的湖水中划着的逃兵们。
院墙上的火仍旧在燃烧着,火光映照下,墙外的武卫兵丁们已经开始在清理战场。
邱晨一手护着胸前的儿子,一手扶着窗台,咬着牙强迫自己挺直脊背镇定地站在窗前。
墙外的情形她没看,但从一声声或高或低的惨嚎声也猜得出,那些气恼愤恨红了眼的武卫兵丁们在做什么。一阵阵浓烈的血腥气完全掩盖住了湖面水汽的清新,随着夜风一路沉沉地蔓延过来,令人作呕,让人窒息。
邱晨的脸色苍白,眼睛却越发黑亮,在黑夜里,映衬着院墙上的火光,仿佛燃烧起来一样。
这一波人并不多,战力也不高,邱晨总觉得,事情远没有结束。她隐隐地总觉得,暗夜里的某一处,蹲伏着一直狡猾的野兽,正静静地等候着最佳的机会,掩杀上来,博取那难得却最有成就感的一击制敌的胜利
院墙上的火光燃烧着,院墙外的武卫兵丁们骂骂咧咧地清理了战场,搜寻了自己受伤的同伴。
院墙内有人喊话“墙外的兄弟们,你们是护卫我们靖北侯府受的伤,我们夫人吩咐准备了些伤药,我们用篮子吊下去了。还有些肉馒头,兄弟们讲究吃些,补补体力吧”
那些兵士们经了一场撕杀,确实消耗了极大地体力,听到有吃的,自然是欢喜不已。又有伤药,也都多少感激靖北侯府想的周到。
一个带头的百户抬头朝院墙上拱拱手“多谢了”
这是领情了
院墙上的火光熄了多处,仅剩下几处宛如火把一般跳动着明亮的火苗。
数十个藤条编织的篮子从院墙上吊下去,肉馒头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还有一个个儿臂粗细的竹筒挂在篮子边儿,竹筒上有柳家制药的特殊标志。这是北地边军专用的最好的伤药,武卫兵丁中也有识货的人,一看到这个,立刻低声叫起来,忙忙乎乎拿过去,给受伤的兄弟们敷药止血包扎。
另外一些,则伸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个热乎乎的肉馒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肉馒头没吃饭,又有人从前门处绕过来,将受伤比较重的兵士抬走,一路送到靖北侯府西南角的小跨院里去休养去了。
有了这一系列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