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塔看着柳兴安的背影,忆起之前惊鸿一瞥看到的信封上的字迹,便是眉梢微皱,呼来一不起眼的仆从,低声耳语了两句。
柳兴安起初没察觉出来什么异常,直到说了两句,安嘉瑞具是回不过神的模样,方停下了话,目光细细看起了安嘉瑞的表情。
待到了书房,扶着他坐到椅子上,也不急着开口,先煮了壶茶,行云流水般帮他倒了杯茶,又点起室内的安魂烟。
一时间,茶香弥漫,安魂香淡淡飘散,让安嘉瑞的心慢慢的静了下来,他捧着茶杯,却有几分茫然的样子,仍不敢相信,有一个活人,就在他面前,死了。
而起因可能仅仅是因为想给他送一封信,这是他见过死的最荒谬的原因。
人的生命怎么能廉价到这种地步呢
看着那朝上飘散的烟雾,安嘉瑞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温暖和柔软,它的残酷与血腥无处不在,只是一直掩藏的很好,便让他忽视了过去,顺理成章的沉溺在岁月静好中。
柳兴安见他似是缓了过来,方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如此震惊”
安嘉瑞眼神慢慢移到柳兴安身上,见他那副关切的模样,恍如被烫伤般,垂下眼,看着茶杯中轻轻飘荡的细碎的茶叶梗“他死了”
柳兴安险些问出谁死了这种问题,见他那副模样,有些疑惑又有些奇怪“他来将信送给你的那一刻,他便该有这个觉悟了”
见安嘉瑞脸色艰涩,柳兴安话语一顿,试探道“毕竟这里可不是什么有来有回的地方“
安嘉瑞不接话,似完全没有反应,柳兴安喝了口茶,心中浮出奇特的情绪“嘉瑞,你莫不是在为他的死而伤心”
安嘉瑞听闻死字不由动作微变。
柳兴安脸色不由转柔了些,在他认识的人中,也只有嘉瑞仍有如此赤子之心,便是被伤害,仍愿意原谅整个世界,他是最不该活在这个乱世的人,又偏偏和那将星纠缠不休,背负上那滔天罪孽。
柳兴安语气放柔了许多,似是怕吓着了颤颤巍巍伸出头来看世界的安嘉瑞“何须为那种人伤感此皆是他所愿,且亦居心叵测,便是死了”
安嘉瑞轻声问道“他是自杀吗”
柳兴安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安嘉瑞轻轻叹了口气,心中骤然浮起一股苍凉来,乱世之中,人人皆为草芥,生如浮萍,不知何时便悄然熄灭,在世上毫无痕迹,除去他的家人,谁又知道这个人也曾与他们呼吸过同样的空气呢
生无名,死亦无名,一生为活下去而奔波。
安嘉瑞便愈觉发沉重,他自穿越以来,所示之处目不染尘,所用之物皆上等奢华,用心之作。所遇到的最大的苦恼,亦不过是感情之事,便是几次濒临死亡,亦不曾让他觉得生活之艰难。
但今日,亲眼看着那个人软绵绵的倒下,他才恍然惊醒,哪有什么锦绣天堂,不过是目不所及罢了,有人用锦衣玉食,万般宠爱给他铺就了一个金玉做的笼,便恍如世间人皆是如此。
但一旦底下的腐朽与枯骨被掀开在外,他方意识到,乱世,战争正摧残着整片大地,挣扎,生存,方是人间常态。
许是安嘉瑞沉默的太久了,柳兴安意识到了什么“生死不过是小事,嘉瑞何以如此为难”
安嘉瑞定了定神,一口喝干了茶,却不言此事,提起了旧事“大金会统一天下吗”
柳兴安微微一愣,也不深究他没回答的问题,微微点头道“若是大金不能的话,那辞国更不能了。”
安嘉瑞便继续问道“大金统一天下,对天下人来说,是件好事吗”
柳兴安露出个笑来,毫不迟疑且肯定道“必是一件好事。天下百姓等一个盛世已经很久了。”
他转了转手中的杯子,语气轻松道“连年战争已然让百姓们苦不堪言,若能一统,休养生息,已然是百姓之福。”
安嘉瑞若有所思道“便是大金这种蛮夷之邦”
柳兴安抬眼看他,似有些不可思议“嘉瑞,别人也罢了,你也说它是蛮夷之邦”
眼见安嘉瑞脸上露出几丝迷茫来,柳兴安又摇了摇头,只是道“纵是蛮夷之邦,只要能止乱世”他似有些沉重的笑了笑“便是辞国又如何党争不断,外戚猖狂,民不聊生。不若大金止乱世,换新颜。再者以大汗之手段,盛世可期。”
“岂不亦是一件美事”
安嘉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捧着空荡荡的茶杯,低声道“我唯望人命不应贱如此。”
柳兴安定定的看着他,突而一笑“那嘉瑞更该好好看着都将军了。未来如何,亦系于他身上。”
安嘉瑞给自己倒了杯茶,闻言,却又有几分神不守舍,他很难想象,似都天禄这般,能治理好一个国家吗
不是说都天禄如何,只是都天禄在他面前素来表现出来的恋爱脑,骄纵妄为,浑不似帝王心术。让他无法想象都天禄处理正事的模样。
柳兴安似是明白他的想法,嘴唇微微沾了口茶,又道“嘉瑞安心,都天禄那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