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天色蒙蒙亮, 路上行人寥寥无几, 大都的中心区仍是一片寂静,还未从睡眠中醒来, 但大都外围些的地方,早已人来人往, 吆喝声,马蹄声,争吵声, 混成了市井气息, 家长里短, 嬉笑怒骂,皆在其中。
但都天禄他们是无缘于此的, 这里四周静悄悄的, 毫无人声。
那事牵肠挂肚的记在心头,他一大早便带着安嘉瑞一同去了神殿。
马蹄声轻轻踏过石板路,未曾惊醒沉睡的城市,遥寄着不安与忐忑。
方至神殿门外,却见殿门大开, 有一洒扫小童倚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扫把。
突见骏马忽至,便立刻精神了起来, 站直身体,看向来人。见都天禄翻身下马,又握着安嘉瑞的手, 扶着他小心的从马上爬下,方才凑上前道“殿下可是来找大巫”又小心翼翼的拿眼神瞟安嘉瑞。
安嘉瑞倒无甚出奇,只是今日披了一件薄披风,扣至脖子处,手揣在怀中,丝毫不露,裹得严严实实的,引得小童多看了两眼。
都天禄见着他目光,身体微倾,挡住了他的视线,方道“大巫可在”
小童见着他的举止,急忙收回了眼神,不敢再盯着他们看,低头看着地,语气低落了些许道“殿下请进,大巫已经等了你们许久了。”
都天禄似欲露出一个嗤笑,又强行收敛住了,只是牵着安嘉瑞朝大巫住所走去。
未转过长廊,又巧遇见了眼熟的人,清池正提着一包东西慢悠悠的朝前走来,不想与他们撞了个面对面。
清池微微一愣,目光便不由落在安嘉瑞身上,见他气色尚好,面带笑意,又瞥见都天禄刺骨的眼神直直的插到他身上,他急忙将目光收回,看着脚下的道路,继续朝前走去。
眼见着就要插肩而过之时,安嘉瑞稍稍侧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一丝探究之意,让他的步伐不由就放慢了,心中鼓舞自己与他搭上一言。
安嘉瑞倒无其他想法,只是一看到他,便想到了都天禄身边之人,不由有些探究之意,但见他神色惶恐,目光中毫无灵气,平凡的与神殿内的洒扫童子无异,他便收回了眼神,无论外貌如何相似,但赝品便是赝品,哪及得上真品的一分一毫。
都天禄见安嘉瑞收回眼神,似不欲与清池搭话,便快步朝前方走去,将停下脚步鼓起勇气的清池抛在身后,怔然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般配至极,恍如神仙眷侣。
便是他素来被看低,已然说服自己不要再心生妄念,但仍是心中涌起失落之情,若是
若是我比殿下更强的话,安先生是不是就会看到我的身影了
方起此念,他便畏瑟了一下,想我怎么会比殿下更强呢
我与殿下,云泥之别。安先生只有与殿下在一起,方是般配。若是与我,便是玷污了他。
他又一次说服了自己。
都天禄虽带着嘉瑞大步走开,但目光亦忍不住朝嘉瑞脸上看去,被偷看的次数多了,安嘉瑞不由侧头看他,问“怎么了”
都天禄眨了眨眼,不说话。但眼中却明晃晃的透露出委屈之意。
安嘉瑞不由失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满是安抚。
都天禄方安下心,大步推开了大巫的房门。
大巫难得没有在蒲团上闭目养神,而在桌前煮着一壶不知道什么玩意,动作颇有仙风道骨之感,使人不由揣测他必是煮着什么仙丹妙药。
都天禄见这桌子已然摆了三个凳子,三个茶杯,不由对他这装神弄鬼的行为嗤之以鼻,大步坐下,又殷勤的帮安嘉瑞倒上茶,塞入他手中,方没好气的对大巫道“别装神弄鬼了。你既然知道我们要来,那你倒是说我们所为何事而来”
安嘉瑞捧着温热的茶杯,目光晃悠着落到了大巫所煮的药炉里,观其外形,黑乎乎的一片,闻其味道,有种熟悉感,让他恍然回忆起那段惨绝人寰的喝药时光。
便下意识的远离了几分,心有戚戚然。
大巫看了眼眼前的药炉,合上盖子,方看向都天禄道“执念之事,其难解也。”
安嘉瑞眉梢微皱,便想起了那个白衣人的模样,故人
这个词在他心中细细品了一番,似有所得。
都天禄闻听大巫此言,便是脸色一沉,道“此事皆因你而起,你却难解”
大巫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安嘉瑞身上,似在评估着什么。
都天禄不喜他的眼神,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子道“大巫”
大巫方才将目光挪到都天禄身上,慢吞吞道“若非为了安嘉瑞,此事亦不会出现殿下说因我而起,可谓过矣。”
都天禄才不管他所言,头一扬,便是百无畏惧的模样“可有解”
大巫看了眼眼前有些沸腾的药炉,烟雾从炉上慢慢弥漫,渐渐遮掩了他的神情,室内安静片刻,他方问安嘉瑞道“你可有所得”
安嘉瑞扬眉“大巫所言是指”隔着烟雾,看不清大巫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