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融融,玉暖生烟。
素来清净的东宫内琳琅环绕,贵女如云。
江萤坐于离高台最远的水榭边缘,手里端着盏樱桃酿,浓长的眼睫轻扇着,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贴身侍女连翘在给她整理裙裾的当口凑上前来,焦切向她耳语“姑娘,您若是再不去,春日宴可就要结束了”
盏中的樱桃酿轻轻一晃,江萤玉瓷似的两靥渐染薄红。
她知道连翘在想些什么。
东宫年已弱冠,却迟迟未曾娶妻。
坊间便有传闻,这场设立在东宫的春日宴,是帝后在为东宫选妃。
江萤家世寻常,父亲出身寒门,至今也不过领着个从四品的官衔。东宫选妃原与她没什么关系。
但偏偏,却有那样的事在先
那是年节前的事了。
她在与继妹的争执间落水,等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在江府里的厢房。
她的贴身侍女连翘伏在榻沿,哭着告诉她,她是被一名陌生男子救上来的。
而且救上来的时候
江萤轻咬了咬唇瓣,两靥愈红。
其实都不消连翘说,她已低头看见自己是个什么情形。
那时候她半跪在榻上,单薄的披风散落在床尾。
樱桃红的春衫与杏白色的里衣皆被湖水浸透,紧裹在她的身上,半点春色都掩藏不住。
更要命的是,她手里还握着从那名男子腰间扯下的玉佩。
白玉底,磐龙纹。
是当今太子容隐的徽记。
连翘想得简单,总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既然太子看了自家姑娘的身子,那自然是要娶回东宫的。
哪怕是做个良娣,好歹也要给个名分。
江萤却不这样想。
毕竟若太子想认这门亲事,便不会在她未醒时便匆匆离开。
既然太子不认,那这块玉佩,便成了个烫手山芋。
好在,这桩事除却太子外,便只有她与连翘两人知道。
既然太子不欲声张,那她只要将玉佩还回去,便也能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江萤思绪落定。
她隔着衣袖碰了碰藏在袖袋里的玉佩,搁盏站起身来“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去更衣。”
她叮嘱完连翘,便悄悄从宴席边缘离开,顺着水榭外的一条青石走道,往东宫深处行去。
江萤原本是想避开众人,将玉佩交给东宫近侍。
但也不知是她仓促间走错了方向,还是因适才皇后娘娘亲至,东宫内的人手都被调遣到春日宴上。
她顺着这条青石小径走出许久,才终于见到一名朱衣宦官。
这名宦官站在一棵银杏树前,正踮足往四面张望。
甫一看到她,双眼便是一亮,立时三步并作两步快走过来,压低了嗓音问她“您可是姜姑娘”
江萤微愣,稍顷也回过神来。
那枚玉佩不是新制。看玉色应当是多年随身之物,对太子而言也许有旁的意义。
令人等候在此,向她取回,也在情理之中。
她微微颔首,应了声是,低头想从袖袋里取出玉佩交还给他,然袖袋还未打开,却又听那宦官焦急催促“时辰不早了,您快随奴才来吧。”
江萤惊讶抬首。
却见那宦官已经往前走出几步,正在小径前等她。
见她抬头,又着急催她“殿下正在西暖阁小憩。统共也就半个时辰的光景。您若是再不去,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这是要当面递还的意思。
江萤放在袖袋上的指尖微顿,犹豫顷刻,还是缓缓松开,对那宦官点头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宦官也不耽搁,赶紧抬步,带着她顺着一道偏径往西行走。
途中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暗自打量着她。
眼前的贵女生得太好。
楚腰纤细,身段窈窕。
肤白而唇红,鸦青羽睫下乌眸清澈如水,两靥染着胭脂似的薄红。
如春日里初开的芍药,娇妍欲滴,却又带着这般年纪的少女特有的天真与灵秀。
即便身为宦官,他也不免有些咋舌
若是这般姿色,说不准不用之前那些谋划,也能成事。
宦官心中暗喜,言行间愈添几分殷勤。
他一路将江萤引至西暖阁前,亲手为她打开槅扇,堆着笑脸向江萤道“殿下正在歇息,您在此等候便好。”
“多谢公公。”
江萤向他道谢,依言走进面前的暖阁。
暖阁内布置得很是清静。
外间置有待客用的桌椅长案,博古架与供来客清赏的书籍古玩若干。
内间则由两道绘着白鹤的山水画屏间隔,无数帷幔如帘垂落,隔绝出暖阁深处的一方清静。
江萤在屏风前止步,迟疑着想起宦官适才说过的话
殿下在西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