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银沙啄玉(八)(1 / 3)

东厂观察笔记 她与灯 5185 字 11个月前

但此名着实难求, 杨婉在誊译之余,有了一种与现代人生交错感觉。

印象里,她博士大论文送盲审之前, 她也生了一场大病。去医院也没查出毛病,但就是咳得停不下来, 后来开始反反复复地发烧, 只有睡觉能缓解症状。然而即便如此, 她也时常在半夜“垂死病中惊坐起”,顽强地爬起来打开电脑, 生怕脑子里东西转瞬即逝。

完全投入一件事时候,人就会觉得, 周围其他事都是被执念烧毁灰烬, 包括自己肉身, 也逐渐和思维分离开来,成为一个卑微容器, 不值得被在意。

就在杨婉将笔记誊译到一半时候,刑部就琉璃厂旧案第一次请旨讯问邓瑛。

那日京城磅礴大雨,虽是在辰时, 天也暗得很厉害。

乌黑色云像一张无边厚布,湿润地浮在头顶。

内廷宫道上雨水哗啦啦地向低地流淌去, 裹挟着被打落叶子,在低洼处打起漩儿来。皂靴一踩上去, 便溅成一朵水花。白玉阳撑着伞走踏过一个水凼子, 官袍衣摆便全湿了,走在他身后齐淮阳道“去年雪灾厉害,想不到今年雨水也这般多。”

白玉阳没有答他话,侧身问走在自己身侧杨伦道“杨次辅怎么看。”

杨伦沉默地看着地上流叶, 没有出声。

“杨伦。”

白玉阳唤了一声他名字,他才回过神。

“请白首辅赐教。”

白玉阳站住脚步,“你眼睛凹得厉害,昨夜睡得不好”

杨伦应道“昨夜在直房当值,未曾离宫。”

白玉阳挑眉道“忙了个通宵”

杨伦知道他明知故问,索性不答,只是点了点头。

白玉阳拍了拍他肩,“你与齐尚书是同窗,又与何辅臣同年同榜,他们都是司法道上走过人,你问问他们,不就解惑了吗”

杨伦冷道

“我有分寸。”

“行,行。”

白玉阳手在杨伦肩上捏了一把,没再多言,转身继续朝养心殿走。

养心殿内点满了灯,文华殿日讲刚结束不久,易琅乘雨撵回来,身上却还是被沾湿了。他径直往明间走,合玉和清蒙忙追着道“陛下,换身衣裳吧。”

易琅并没有应二人话,走到御案后坐下提笔默书。

合玉还想说什么,被清蒙拦了下来。

两个人退到了地罩后侍立,不多时,里面传来皇帝声音,“合玉,厂臣在什么地方。”

合玉忙近前道“厂臣在司礼监还没有回来。”

易琅放下笔,“请厂臣来。”

话音刚落,廊上扶进一盏灯。清蒙忙传道“陛下,厂臣回来了。”

邓瑛将灯放在易琅手边,伏身行礼。

易琅停笔道“厂臣今日为何不在文华殿侍讲。”

邓瑛直身应道“几位阁臣请见陛下,要与陛下讲政,今日雨大,所以奴婢亲自送票拟过来。”

他说看向易琅衣衫,扶膝起身道“先请陛下更衣。”

易琅点了点头,从椅上下往次间里去。

邓瑛跟着易琅走进次间,挽袖侍奉易琅净面更衣。

正解束带,殿外传进内阁众臣职名,易琅听内侍报完,低头道“朕今日不想听他们讲政。”

邓瑛蹲下身,牵理易琅衣摆,“为何”

易琅道“朕喜欢听杨尚书讲疆土、田地 、户籍、赋税、俸饷事务,他说得浅显易懂,朕听得很明白,但这几日,杨尚书都不怎么说话。齐尚书在讲琉璃厂案和桐嘉案,厂臣”

易琅看向邓瑛,“借营建皇城行之名,行贪腐之实,你写给朕那一册罪行录,就有这一条。”

“是。”

“为求脱罪至陷害亲师,至张先生惨死,这条也有。”

“是。”

“与司礼监合谋,虐杀同嘉书院八十余人,逼君父改制东厂。也有”

“是。”

他一连应了三声是,手上动作却没有停。

易琅声音却哽了哽,“厂臣。”

“奴婢在。”

“你做过这些事吗”

邓瑛直起腰,平视易琅。

“如果不是奴婢亲手所为,如何写得出来。”

易琅沉默了一阵,“厂臣,你想朕如何处置你。”

“遵大明先祖遗志,依太和谐祖内训,参大明刑律。”

易琅仰起脖子,“可你教朕读过贞观政要第十三篇贞观政要第十三篇为伦仁义,朕对你处以杖刑之后,你也告诫过朕,望我知刑罚残酷,行用慎之。厂臣,朕可以与内阁商议,对你容情。”

“陛下,您已经赦过我很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