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仪。”
通传的内侍出来, 见她一直瞧着邓瑛所跪处,便走到她身边回话道“老祖宗让您去呢。”
姜尚仪收回目光,转身指了指身后的两个坛子, “我这儿还有两坛子糟菜,你抱着跟我一道进去吧, 我就不叫她们跟着了。”
那内侍忙接过来“欸,奴婢伺候您进去。”
司礼监正堂内,除了邓瑛和郑月嘉之外的几个秉笔都在座。
几人正吃晚饭。何怡贤肠胃不好,喜欢喝粥吃酱菜,其余几个秉笔也都上了年纪,也都乐得跟着掌印养身。
何怡贤这会儿将喝完一碗肉糜粥, 见姜尚仪进来,脸上便堆满了笑纹, 抬手招呼她一道过来坐。
“算着日子, 你该来瞧干爹了。”
众人都知道何怡贤很疼这个干女儿, 听他这么一说, 便附和道“尚仪一来啊, 我们都不配和老祖宗坐着了。”
姜尚仪行了一个礼,方在何怡贤身旁坐下,接过内侍递来的筷子,还没等她看, 便听何怡贤道“是你惯用的那一双。”
姜尚仪笑了笑,招收让那抱着罐子的内侍把坛子放到桌子上,亲手揭开坛盖儿,用筷子夹了一筷子糟肉放入何怡贤的碗中,“上回干爹说肉皮子有些滋味,我这回就多烧了半个时辰, 比之前的焖得还要烂些,干爹您尝尝。”
说完,又夹了几块分别放到几个秉笔碗中。
几个人都笑着看,但不敢动筷。
何怡贤笑道“她孝敬你们,你们就尝尝吧。”
众人应“是。”这才纷纷下筷。
糟肉一夹即烂,浓郁的酱香气从坛子里冒了出来,肉质软烂流脂,送入口中之后,若凝脂一般化开,肉的香味流窜入口鼻,把这些个有些年生的五脏庙祭得服服帖帖的。
“还是我这女儿,知道我的脾胃。”
说完,就着筷子点向胡襄等人,你们都是跟着我享的福。”
胡襄道“是啊,每月就等着您分我们这一口呢,比御膳还有滋味,别的不说了,关键是这个体面,尚仪亲手孝敬过来的,旁人哪里想得到呢。”
姜尚仪放下筷子坐下,“女儿在想,是不是也得留下几块,孝敬外面的邓厂督和今日在御前伺候的郑秉笔。”
何怡贤顿了顿筷子,姜尚仪不动声色地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一方面是我这个做女儿的孝敬干爹,另一方面,也是我们尚仪局对司礼监的礼数,几位秉笔都敬到了,没理由少了那两位啊。”
何怡贤笑了一声,“你啊,你进来之前就想好了求情是吧。”
“干爹恕罪。”
她说着又起身行了个礼,“干爹以前维护我们,我如今大了,也想学干爹一样,照顾着尚仪局的那些女孩子们。”
何怡贤道“那个叫杨婉的姑娘”
姜尚仪点了点头。
“我看在杨婉的份上求这个情,若不是太大罪,干爹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开个恩。”
何怡贤笑而不语,慢慢地将碗里的肉吃完,方放筷道“你知道为什么罚他吗”
“不知。”
“他一而再再二三地坏干爹的规矩,咱们司礼监按在地底下的事,如今全部摆到了他内阁的值房里,内阁已经能赶在干爹的前面,跟主子荐人了。”
姜尚仪点了点头,“女儿明白,若干爹觉得恕不得,就当女儿将才是不懂事。惹您不快,女儿跟您请罪。”
何怡贤摆了摆手,“罢了,你是第一次对干爹开这个口,怎么样干爹也会给你这个面子,你出去的时候叫他起来吧。一并告诉他,他若不想再受这样的辱,就将工部那件事,好好地对我交代清楚。”
“是。”
姜尚仪应了一声,低头又向何怡贤碗中夹了一快糟肉。
几个人又坐着说了一些宫里的闲话,不多时,天已有些擦黑。
姜尚仪从正堂内走出来,径直朝邓瑛走去。
“邓厂督,老祖宗让您起来。”
“是。”
邓瑛轻声应过,方撑地试图站起来,不远处的两个厂卫见状,忙赶过来搀扶。
邓瑛站直身子,松开两个厂卫的手向姜尚仪揖道“多谢尚仪解围。”
姜尚仪道“我并非为你解围,而是不希望,我尚仪局的人因为你而与司礼监结怨过深。”
她说完,对邓瑛身旁的两个厂卫道“你们先退下。”
厂卫道“我们是督主的人,凭什么听你一个女官的,要听我们也听杨掌籍的。”
邓瑛侧身道“不要无礼,先退下。”
厂卫听他这样说,这才退到了宫道上。
邓瑛忍着疼朝后退了一步,再揖道“尚仪恕罪。”
姜尚仪蹲身回礼,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