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阳春一面(二)(2 / 3)

东厂观察笔记 她与灯 5139 字 11个月前

刑杖是早就备在了外面,衙役们搬了刑凳进来,接着便上架起邓瑛,将他推到刑凳上,又用绳子捆缚住了他的手脚。

邓瑛发觉,衙役们没有他留任何的余地,绳锁伤及他脚腕上旧伤,疼痛钻心。

可是他此时并不太在意这些知觉。

他只是觉得冷。

那种冷是从背脊骨上传来的,一阵一阵地,往他的内心深处钻。

大明的杖刑一直有两重色彩。

一重是权阶级向受刑者示辱,一重则是受刑者向权阶级明志。

很多文臣直言上谏,惹怒天颜之后,都会受庭杖之刑。

但这刑罚在事后甚至会成为一道荣疤,烙在文臣的风华册上。

可是邓瑛明白,这与他关,他此时所配承受的,只有羞辱。

对此虽然他早有准备,是难免怅然。

杨伦眼见这情景,心里着急,起身刚再开口。

张洛却冷声道“衣冠体面是留国士的,按律,对罪奴没这个恩典。”

杨伦听他这样说见简直忍可忍,恨不得直接上张洛一拳。

“张洛你不太过分,这里是刑部的公堂,不是你诏狱的刑堂。”

张洛面无表情,“我司掌诏狱,本应与三司共正大明律,但户部什时候可以过问刑律。再有,既是要刑讯,这一身衣衫就不就衣冠,留着打进血肉里,反而增伤,有碍下一次讯问。”

说完,他低头看向邓瑛,“我并非与你在私恨上纠缠。此举为守明律尊严,也是为你好。你明白吗”

邓瑛没有看他,闭眼应“是。”

杨伦却已出案上“张洛你”

“杨大人。”

刑凳上的人突然唤他。

杨伦只得站住脚步,低头朝他看去,却见他埋头闭上眼,轻声道“看淡些。”

杨伦愕然失声。

在场的几个御史,心绪也忽然有些复杂。

齐淮阳见白玉阳没有出声,便出声道“既如此,听上差的意思。”

他说着看向邓瑛,“去衣吧。”

话音刚落,一个衙役忽然报进,“诸位大人,外面有一老者传递此物,让属下即呈大人。说与今日堂审有关。”

杨伦忙道“先不动刑,呈上来看。”

齐淮阳接过衙役呈来的物件,扫了一眼,抬手递与白玉阳,“大人,是一本账册。”

邓瑛闻话,在刑凳上抬起头,看了一眼忽挣扎道“白大人,一切只与邓瑛有关 ,邓瑛愿受刑责请大人”

白玉阳皱眉,朝衙役使了个眼色。

邓瑛脊上顿时受了一杖,他措手不及,身子一震,后面的话立即痛断在了口中。

白玉阳把账册递向张洛。

“张副使也看一眼吧。”

说完,对堂外道“把外面的人带上来。”

杨伦原不解邓瑛为何会忽然失态,但看见跟着衙役走进来的人时,却一下子全明白了。

那人身穿香色直缀,白须及腹,步履蹒跚,竟是张展春。

他慢慢地跨过门槛,走进正堂,躬身朝白玉阳揖礼。

邓瑛侧脸望着他,忍痛唤道“老师”

张展春并没有看邓瑛,沉声道“你住口。”

白玉阳起身向张春揖礼,而后直身道“没想到张老先生归乡多年,竟会重来京城。”

张展春没有应他,转身颤巍巍地蹲下身,伸手沉默地抽解邓瑛手脚上的绑绳。

他上了年纪,手上的也不够,一下一下解得很慢。

“老师。”

“不说话。”

“可是老师”

“我叫你不说话”

他说着,终于费地解开了所有的绑绳,“起来跪下。”

邓瑛不敢违逆他,忙起身跪下。

张展春直起身,对白玉阳道“这是刑部的公堂,我本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我怕我没有机会再说,所以今日务必失这个礼。”

他说着朝走了一步,反手指向邓瑛,“你告诉你父亲,符灵原本是我与他最好的学生,我将符灵留他,他却任由你们对其如此羞辱。皇城营建四十年,他在工程上不过十年,他知道多少啊”

他说完哑笑一声,指向堂外,“听说他两日不肯见杨伦,怎么,他自己不肯对我这个老友动手,也不准他自己的学生之间顾念同门之谊耻之徒”

他这一通骂得白玉阳天灵盖涨疼,张口想要说什,却听张展春的声音又高了的一层。

“不用跟我解释。”

“张先生”

“呵。”

张春展冷笑,“你们不是想知道那两万匹砖资银到底到什地方去了吗你手上那本账册是当年的实账,不仅有十年的,有贞宁五年,六年,七年,八年,所有的营建款项,你先看,看了我来受你们的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