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一直做你的阿周吗”
“小穆公子”
听见这个称呼,宋清酒皱了皱眉头,望向男孩时面上多了些不明所以的神色。
被少年这么一看,阿周没来由的有些慌乱,他下意识的低了低头,不敢正视对方的视线。
虽尚且不知陛下前来所谓何事,但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份大抵瞒不住了,其实他并非真的想要隐瞒,只是怕一旦暴露,两个人之间有了门第的概念,就再也没办法像现在一样无拘无束的相处。
无论初衷是什么,他一开始终究是选择了欺骗。
而欺骗,都是为人不齿的,倘若宋清酒知晓他在身世上造了假,一定会很生气的吧
想到不能继续做清酒哥哥的阿周,鼻尖就不争气的酸涩了起来,后来回想起跌宕的前半生,穆之周惊觉,只有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他才会不自觉的做出一副孩子模样。
离了那个人,他便只能是穆氏未来的大将军,诺
大府邸唯一的掌家人,以及尊者正极力培养着的下一个权臣。
陛下的传唤来的急而快,不到半盏茶功夫,随侍未欢便匆匆而至,督促着他快些入帐觐见,阿周还没来得及同宋清酒解释,就已被两位宫人簇拥着走开。
临出马厩前,男孩转过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少年,眉头轻蹙,秋水昏暗,盈盈双眸里夹杂了些许无措和不安。
仅做了两年的阿周,他却偏偏贪恋起这个身份来。
掀开营帐外挂着的布帘,第一眼看见的是端坐在三级台阶之上的陛下,军中大大小小的将领垂首弯腰,谦卑恭敬的立在两旁,校尉侧眼,甫一看见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男孩,交握在袖中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面上似有不解和疑惑。
不止是他,除开先将军身边的副将,所有曾对小阿周颐指气使过的人俱是如此。
男孩整了整衣袖,一改素日里在宋清酒旁侧低眉顺眼的温驯模样,高昂着头颅,迈开脚一步步靠近高
台之上的尊者,在距离木板搭建而成的台阶十步远时,屈膝跪下,行了一个叩拜式的大礼。
尽管仍旧穿着之前起了皱褶的旧衣,可这一刻他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清贵之气,就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般,褪去了往日的平凡普通,余下的是让人诧异的高雅,和不敢直视的耀眼光芒。
圣上从几案后起身,于众目睽睽下亲自扶起男孩,扬唇露出一个柔和且不失威严的笑容,温声道,“周儿,今日是你十四岁生辰,阿舅特来送你一件礼物。”
轻缓的一句话,却带了震颤人心的力量。
能够唤陛下阿舅的周儿,就只有歌阳长公主之子,先将军遗孤一人。
意识到阿周是原应在盛京城中享无上尊荣的小公子,左右静默站立的各级将领偷偷抬起头多看了一眼男孩,粗糙的面上挤出几条细纹,漾开一抹带着惊讶的撼然之色。
陛下所说的礼物,是那枚经由祖父传至父亲手中的虎符。
这一日,在极寒的边疆之地,当着数十万将士的面,九五王座上最尊贵的男人将象征着权势的印记交付在年幼的侄儿手中,还未及束发之龄的穆之周,做了西国有史以来最不像将军的将军。
伸手接住圣上递过来的虎符,同时,也要接住众人的质疑和非议,阿周掌心握着冰凉的物件,灼灼的目光却是望向不远处角落里站着的宋清酒,今日之事太过匆忙,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那个人能不能接受,又会作何感想
是怨怪的吧
想到这里,握着虎符的指尖骤然一紧,阿周看着那个人的眼睛里一点一点湿润,像飘进了一片雪花,在眶中融化,翻出晶莹水花。
悬空了两年的将军之位终于有了新的继承者,本该是一件欢庆的事,然而至高之位上坐着的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这多多少少都让人有些难以信服。
各级将领对望,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却没有一个人作出反应,当场面渐渐陷入尴尬中时,宋清酒上
前一步,单膝跪于地上,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道,“恭贺大将军。”
随着他声音的落下,两年间暂摄大将军之位,穆炀靖从前的副将亦上前一步跪下,重复着将宋清酒方才的话喊了一遍。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乏的就是看风使舵的人,见状,其他人接二连三的跪下,直到最后,场上除却陛下和穆之周外,再无一人站立。
男孩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宋清酒,圣上顺着侄儿的目光看去,瞧见第一个跪在地上的少年后脑勺,唇边噙着的笑容里含着几分赞赏。
这是清嘉大帝第一次见到魏氏秧之的儿子,于茫茫人海中重逢,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陌生人一般互不相识。
尊者不知,他心心念念不停寻找的孩儿就在面前,而那个时候,他一心想着的是这个人往后或许能成为侄儿最好的助手,半点也未曾思及对方另外一重身份。
穆之周的担忧是多余的,宋清酒根本就没有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