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钊
霍临风陡地一惊, 能抵挡段沉璧一掌的人居然是他爹
不单是惊异,“霍钊”二字从江湖高手的嘴里说出, 有点奇怪, 还有点骄傲。他转念一想, 段沉璧曾与他爹产生交集
若真如此, 此时的注视,再加上接风宴的一连串问题莫非段沉璧已对他生疑
他心如鼓擂,幸而表面风平浪静, 自持得不露半点惊慌。倒是容落云十分惊讶, 反问道“师父, 你认识定北侯”
段沉璧负手, 有些难以回答。
那是一段旧事, 三十年前岭南暴乱, 群兵难压,事态愈发严重。最后无法, 朝廷派霍钊南下才终于将暴乱平息。段沉璧当时恰在岭南, 和霍钊棋逢对手,颇有惺惺相惜的意思。
君子之交,至清至淡。
一别数十年,霍钊封侯拜相, 戍守边疆再未南下。段沉璧云游山水,时常避世练功。二人相逢于战乱, 再相忘于江湖。
回忆完,段沉璧自言自语“听闻定北侯之子要来西乾岭”
容落云“嗯”一声“早该到了, 不过霍临风染疾难愈,至今仍未上任。”
段沉璧闻言一愣,随后大笑不止,一甩袖袍歇脚去了。
那笑声弄得霍临风心里发毛,待不住般,拽着容落云往西走走。脚边净是矮丛,这时节开满了花,结果一掌便被他们香消玉殒。
容落云寻一块石头坐下,大喇喇的,手里还缠一根狗尾草。霍临风蹲到他面前,一副哄人的姿态。“做甚”他并膝坐好,用狗尾草搔对方的鼻尖儿。
霍临风说“宫主,段大侠似乎很欣赏定北侯。”
容落云点点头“英雄相惜。”
霍临风又说“父子一脉相承,想来霍临风也不错罢。”他得让容落云对“霍临风”有个好印象,口中自夸,心中紧张。
不料,容落云思索片刻道“我觉得不太行。”
霍临风心头一紧“宫主何出此言”
容落云说“一入江南便染疾,感觉病恹恹的。”
孔武有力的霍将军噎个半死,简直哑巴吃黄连。他扶住容落云的膝头,又道“他迟早要来上任,若他主动向宫主示好,宫主会如何”
容落云暗思,兵向匪示好做甚眼珠滴溜溜一转,莫非这人在考验他不成他认真答道“凭他做什么,我都不搭理他。”
霍临风急道“段大侠和定北侯相惜,你也可以和霍临风相惜啊”
怎还急了容落云抖落一地骄矜“有你在,我为何与姓霍的相惜除了你,还有大哥、老三、老四,他霍将军在我不凡宫面前,什么都不是。”
霍临风好生苦闷,一头扎在容落云的大腿上埋住。
容落云轻抚对方后脑,以为霍临风感动了个七荤八素。
他们于密林消磨大半日,黄昏时分打道回府。
回到不凡宫,容落云陪段沉璧进殿休息,一入内堂,见段怀恪等在里面。师徒三人都在,容落云最小,自觉地为那两人斟茶。
段沉璧说“还不困乏,陪我下盘棋罢。”
段怀恪布上棋盘,父子俩挑灯博弈。容落云在一旁静静地观棋,没多久便眼皮打架,后来干脆趴在桌上。他软泥似的问“大哥,你能赢吗”
段怀恪回答“赢,是我棋技拔群,输,是我尊师重道。”
段沉璧冷哼“谁管你棋技高低,老子只看武功好坏。”又落一子,再斜睨一眼瞌睡小徒,“明早邈苍台,我要检查你的武功。”
段怀恪道“还望父亲手下留情。”
段沉璧一笑“那岂非欺负你”
“择一宫中弟子对战,赢则安好,平手则罚跪三日,输则闭关一年。”这话说完,那瞌睡小徒果真迷迷糊糊地睁眼。
容落云嘀咕“有何好比大哥必定会赢。”
段怀恪失笑“用不着你捧我,困就回去睡罢,明早前来观战。”
的确困了,容落云打着哈欠起身离开,迈出殿门,这次下阶时留了神。他披星戴月地往回走,醉沉雅筑空着,藏金阁亮着,前头便是千机堂了。
一抬头,千机堂门外有个身影。
高大、挺拔,影影绰绰都掩不住英俊。
没有风吹来,没有雨冲下,容落云的困意却一扫而空。他加快步伐朝前走,距离几步远时停住,将门前那人瞧得分毫不差。
“怎的立在这儿”他问。明知故问。
霍临风答“等你。”
容落云努努嘴“手里拿的什么”
霍临风说“给你的。”他阔步走近,揽一揽那瘦削的肩,“夜深路黑,恐有贼人劫色,我送宫主回无名居罢。”
腹部一痛,容落云用手肘杵他,却不躲开他的禁锢。走到无名居,登檐下入内堂,一直跟进卧房之中。
烛光昏昏,他反将物什一亮。
一本锦缎包皮的折子,里面白纸黑墨,被一列列小楷填满。容落云接过,从尾到头打开来看,最终看到题头三字锁息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