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冽如水。
在这个无星无月的夜晚,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了破旧的王邸前。
重重甲卫在行过礼后继续安静无声地站岗,也许他们心里也有疑惑,面上却都像是戴上了密不漏风的面具,不曾泄露一点。
足足过了一炷香,马车里才有人下来。先是侍从,随即是一个穿着斗篷的身影。
黑色的帽沿遮住了他的侧脸,但当他仰头凝视上方的匾额时,帽子垂落,露出了极精致的脸庞。
容色之盛,叫恭立在一旁等候的甲卫首领都呆了一下,然后赶紧低下头。
戚笙没有看他,也没有过多停留,抬脚走进了府邸中。
漆黑的长廊没有一点光亮,延至尽头,仿佛隐藏着噬人的猛兽,叫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一点灯火亮起,映亮了周围的环境。
无论多么破旧,这到底是曾经是一间王邸,纵使花木稀疏,野草疯长,廊柱上的漆掉得七七八八,也依然带着倾颓的华丽感。
废太子被囚在内院深处,从府门走到那里,起码要一刻钟。
戚笙是来“赴约”的。
废太子上疏,想要见一见“新帝”。
“新帝”是一种模糊的用法。
哪怕戚衡阳猝不及防之下被废黜、手中势力也被清洗,但匆忙之下,他的底牌依旧深不可测。
所以,即使被囚在深院,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这朝中的乱局、长平帝父子之死,也不可能不知道,即将登基的新帝,就是他的六弟戚笙。
但他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平平静静、公式化地上书,请新帝拨冗一见。
戚衡阳的态度很诡异。
半道上,戚笙突然停住脚步,转头就走。
他觉得自己疯了。
明明明天登基后,他就可以得到来自天命之子的气运,离开这个世界,为什么非得现在冒险来这里
这一点都不理智,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要是万一,他亲爱的二哥在院子里设下埋伏,他不小心死了,岂不是很冤枉
内院,某个偏僻的角落,屋里燃着一盏昏暗的灯火。
一桌一榻,就是这里仅有的摆设。
榻上无人,桌上摆着一盘棋局,戚衡阳就坐在桌前,静静地注视着棋面。
这局棋输赢已定,黑子的优势十分明显,戚衡阳看的,却是白子,也是执着白子的人。
棋可观人。
白子的每一步都似乎淬着毒,充满毫不留情的狠戾,甚至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为了咬下对手的一块肉。
而执棋的人也仿佛一把利刃,却伤人伤己,一不留心,就会被其反噬。
他的弟弟,又是怎么驾驭这个人的呢
戚衡阳下意识地想着,目光落在对面空荡荡的椅子上。
执棋的人已经走了,但他说过的话依然一遍遍在他耳畔响起,叫他无论怎样也找不出一丝破绽。
自己在安雍布置的莫名身死的下属、祁北恰到好处的困局乃至皇帝越来越深的猜忌
戚遇又怎么可能做的出这样的手笔
始终困扰着他的那一环终于清晰,一切都豁然开朗。
是他唯一没有防备的弟弟,布下了重重陷阱,又逼宫夺位,造下无数杀孽。
戚衡阳闭了闭眼,想起自己的上疏。
那时他还不知道赵容口中的“真相”,却也不信京中的流言蜚语,他想见一见自己的弟弟。
那份疏奏里几分试探几分戏谑,现在想来,可笑至极。
他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里没有他惯用的杯器,唯一可以拿来盛酒的是一只粗瓷茶杯,但酒却是极烈的佳酿,透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清荷香气。
戚衡阳一口咽下,酒液顺着喉管,直烧到心肺,烧得他头脑都有些糊涂起来,仿佛在窗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呵,他会来么他敢来么
静悄悄的夜,只有酒液注入的声响。
幻觉消散后,一切都清醒得不可思议,哪怕酒液再烈,却也只能将整颗心都烧得空荡荡的,最后留下一点烧尽后彻骨的寒意。
天亮了。
远处传来悠长的钟声,一下一下,足足九次。
新帝登基了。
他真正要等的人,并没有来。
赵容的话回荡在耳边“你以为那还是你的好弟弟你以为,他还会认你这个哥哥太子,你未免太天真了。”
天真么
戚衡阳笑笑,有着说不出的残酷意味。
假如我护着你、疼着你,却只能叫你生反骨、起逆心。
那么便叫我告诉你,真正的脚踏骸骨、人间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头晕,匆匆码了半章,剩下的放在明天吧,明天应该可以结局了:3」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