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朦胧的光线把乌黑的发丝镀上一层金黄,戚笙整个人像是都罩上了一层光晕,半明半暗间看不清神情。
无论是方才的“竹林千里”,还是更早之前,他的衣、食、住、行,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一切都只是看似自由,实际上则早就被划下底线,不允许逾越。
戚衡阳这种掌控欲,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的界限,甚至不再像是正常兄长对弟弟的爱护。戚笙难得升起了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焦躁。
他所有的胆大妄为,都建立在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上。所有的嚣张恣意,也早已预想过后果。
而戚衡阳他又想得到什么呢
戚笙背后窜起一阵电击般的细流,眼眸突然亮了起来他隐隐发觉,如果能够找出这点,他就能知道戚衡阳真正的弱点
“今天可真是不痛快,”那边,刘彦很快抛开了那个话题,抱怨道,“明明说好了庆祝我从学斋顺利脱身,结果一个个都不在帝都,没意思透了。”
“还是表弟你够意思。”他道。
昔年堪称学斋一霸的纨绔组合早已解散,就连方琦都在去年科举得中,考了探花进入翰林院,只剩下戚笙和刘彦两人继续在学斋里吊车尾。
现在刘彦即将离开学斋,长公主已经求了皇帝,给他找了一份差事。
成家立业,人总是要长大的。
戚笙冲他扬扬手,懒洋洋道“既然是够意思的兄弟,就把你家的酒搬上来,咱们不醉不休。”
刘彦差点用茶呛着自己,连连摆手“你要是待会儿不回宫里,我还能舍命陪君子,帮你打个掩护;明知道你待会儿回去还敢让你一身酒气,我这不是自找不自在吗”
说着,他招招手叫来侍女“酒没有,汤管够。上好的鸡茸白玉汤,快给六皇子呈上一碗”
戚笙“”
“我看你这才叫成心找不自在”见侍女真的端了两碗汤上来,戚笙转身就朝外面走去,“不必送了。”
刘彦大笑,知道他外面有侍卫等着,并不担心。他爽快地把侍女端来的汤一口喝了,然后嫌弃地撇撇嘴,把碗扔回去,吩咐“连汤都做不好,去,明儿就给本公子换个厨娘。”
高家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
把不成器的三儿子从京兆府捞出来,高大人二话不说,一个巴掌就先打了过去,差点把正欲告状的高三少打懵了。
“孽障谁叫你去招惹六皇子的还不跪下”高大人气得胡须都在颤抖,狠狠地指了他道“好好地送你去国子监,你就是这样荒废课业,成天胡作非为”
“六、六皇子”高三少稀里糊涂,“您说那小美人”
“啪”又是清脆的一耳光,这次高大人甚至差点厥过去,“什么小美人你还不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到底错了哪里”
他愤怒地一甩袖,转身离去,不想再看这个儿子一眼。
帝都谁不知道,太子疼爱六皇子像是疼儿子似的。现在他儿子得罪了六皇子,他的差事估计要泡汤了。
唉,生个儿子简直是来讨债的
戚笙回到东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只有一轮皎洁的明月无声地照耀大地。
“二哥。”戚笙隔着窗喊道。
“回来了”太子正在窗前练字,头也不抬地说,“这些天京里不太平,你先安心待在宫里。下面献上来了一个温泉庄子,给你玩吧。”
戚笙顿了顿,“可我和赵表哥约了明日去西山”
戚衡阳耐心地听他说完,然后淡淡道“我不许。”
这几年,戚衡阳最常说的话就是“给你玩吧”和“我不许”。
其次就是
“听哥哥的话,嗯”戚衡阳放下笔,温柔但不容拒绝地说,“等忙过这阵子,我亲自带你去西山跑马。”
“”
长久的沉默之后,戚笙轻轻地说“太子哥哥,你变了。”
“我是皇子,不是公主,不需要别人保护,也不需要待在闺阁里绣花。”他冷冰冰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开。
他没有看戚衡阳的反应,但能察觉到,那双幽暗的目光,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他。
戚笙不后悔这时候和戚衡阳挑明自己的不满。
如果继续下去,他会有一种越来越危险的感觉,仿佛戚衡阳正在张开大网,要把他溺死在深不见底的潭水里。
所以,为了打破戚衡阳若无其事的态度,他不仅要挑明,还要先和他拉开距离。
于是,第二天,在太子下了禁足令的时候,戚笙还是偷偷溜出了宫。
借住到他赵表哥的家里去了。
当然,他没有以六皇子的名义,而是打着同窗的旗号上了门。
赵大夫人看见他时都愣了一下,不知误会了什么,只叫他好好玩,也不叫旁人来打扰。
戚笙就在赵大夫人安排的清静小院里悠闲地度过了两天,然后见到了赵容。
赵容刚从国子监里休沐回来,穿着整洁的蓝色学子服,头发整齐地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