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曹孟德割发代首,头发代表着什么不言而明。
杨久猛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胡乱地擦了擦身上水迹,披了件藕荷色的浴袍、趿拉着拖鞋走出了耳室。
和小乙守在门口的小甲看到杨久匆匆走了出来,而且不似以往那样穿戴整齐,他连忙迎了过去,“公子。”
杨久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几缕发丝黏在脸上,衬得肤色更加白皙莹润。她脸颊上晕染着红晕,眸子水润,不加修饰的美丽毫无遮掩地显示了出来
“浴室里都是水,你俩收拾的时候走好了,别滑倒。”杨久交代了一句就绕过屏风向外走,走出去前她顿了顿,对着要跟着自己出去的小乙说“不用跟着,我和王爷有些事情要说。”
小乙说“喏。”
正院正房三大间没有太多繁复的隔断和装饰,屏风、帷幔或者博古架,落落大方、不见繁琐,杨久不是喜欢奢华的人,赵禛更不是,很多东西还是杨久住进来后添置的,赵禛以前住的可真是和雪洞一般,那时候王府正院正房对于他来说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布制的拖鞋鞋底柔软,红色的鞋面上绣着吉祥如意的图案,走路落地几乎无声,杨久透过博古架看到男人坐在榻上,身侧的窗户开着,暮春初夏明丽的光线倾泻而入,融不化他身上的冷。
他进入了冬天。
那个盒子就放在他的身前,合上了,但他落在上面的目光似穿透了盒子看到了里面的青丝,还看到了远在京都的母亲和妹妹。
杨久捏着拳头,做了两个深呼吸,默默对自己说杨久你可以的,冲出去,安慰他
还有什么比得上孤独时的陪伴、落寞时的安慰
俘获男朋友的心就看她的吧
做完心理建设,杨久小步跑了出去,她的计划很好,扑到赵禛的背上,笑着融化他的冬天,然后安慰他,说未来一定会把他的妈妈和妹妹带出皇宫。
理想总是很丰满的,现实与之相比,骨干得犹如饿了十多天的美人,美则美矣,就是太瘦,骨头支棱着,膈人。
杨久是趴到赵禛身上了,而且不是背上,她的落点在怀中,鼻梁贴上了他的胸膛,手在空中乱舞的时候抓住了他的领口,扯开了一片春光,露出了大片紧实的肌肉,她的鼻子就撞在上面,噘噘嘴唇便能轻触到肌肤。
杨久,“”
尴尬的脚指头收紧,如果可以,她想抠出一个大洞,把自己埋进去。
幻想中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温言柔语、述说难过都没有出现
杨久脸涨得通红,“我、我、我没有走好都怪拖鞋,软底的,只能走路,没法跑起来,鞋底好像还沾了水,更加滑了,我跑一半就飞了出去算了,越说越乱了,你放开我吧,就当我没有来过。”
她真是笨死了,计划好的浪漫和安慰化作泡影,徒剩下尴尬了。
说话的呼吸潮湿温热,一点一点“拍打”着胸口的皮肤,很异样的感觉,麻麻痒痒。
赵禛面无表情地松开环抱着杨久腰的双手。
杨久二话不说地退了出去,低着头不敢看他,“我、我去擦头发,你别难过,一切都会好的。”
肚子里花团锦簇的妙语化作泡影,好难过,转身慢慢吞吞走,她没有抬头,若是抬头能够看到清冷如他双耳通红,两手抬着悬空,差不多维持着刚才抱她的姿势。
怀里空了,失落渐渐爬上眼角眉梢。
低落地走着杨久忽然被拥入了怀中,后背贴着那人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心脏跳动的频率渐渐一致。
哪里需要花言巧语,你的出现就是最好的慰藉。
隔日。
梁奕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在王府花厅里坐立不安,时不时看向门外,要是有脚步声就吓得半坐起身体,随时要跑。
那个什么巴统领实在是太可怕,阴阴地笑着请他喝茶,喝的是山野粗茶,味道干涩,绝对降火。配茶的小点是棋子大小,噎得死人的豆豉饼,吃一口,满嘴咸味,发苦。身处的近卫营某处院落,坐在树下浓阴里沐浴着不暖不凉的阳光很舒服,就是太舒服了,反而让他如坐针毡。屋里面鞭子破空的声音,拽着他一点点陷入深渊,那才是真正的茶点。
就这么干坐了一日一夜,渴了喝水,饿了吃饼,困了不准睡,小解有夜壶。
发脾气随便。
坐着骂,站起来一点点都不行。
讨好可以。
坐着说,站起来一点点同样不可以。
就那张小小的只有梁奕一个手掌高的小凳子,他坐了一天一夜,和蹲着没差,能够站起来时两条腿已经没有了知觉。更可怕的是,屋子里面的声音停下又起,拖出去的人不知死活,拖进去的人满脸绝望。
梁奕也绝望了。
他真怕在那边坐一辈子。
“侯爷,喝水。”花厅里的侍从说。
梁奕犹如惊弓之鸟,猛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去喝水,但他压根就不渴。
“你们王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