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旭自殿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死里逃生后并没有多少畅快的心情。他背叛了太子,他将太子推出去了。他活下来是为了复国,可如今复国已经成为奢望了吧他的面色惨白如雪,神情恍惚,脚步踉跄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倒在地。
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颜旭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望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宛如遭遇雷击田楚宜一身鹅黄宫裙,眸光明丽,笑靥如花。她大体也是瞧见了自己,对视片刻便挪走了视线。
颜旭喉结滚动着,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尽,最后化作了一道轻轻的叹息。不过数步的距离,却比天涯还远。他低下头,快步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田楚宜才回头望着那个方向,惨然一笑。
刺客之事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梅修齐的折子陈列在案上。不过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魏王并没有采取任何动作。要说有什么动静,那便是对颜旭“救驾之功”的封赏。这会儿颜旭已经达到了目的,只不过陈国旧人那边未必信他了。
宫中的田楚宜殷勤起来,时不时给师清徵送来一些亲手调制的羹汤。师清徵从来不碰,他对田楚宜的不耐烦不加掩饰,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一次将田楚宜拒之门外。前陈亡国公主田楚宜宠冠后宫的事情传了出去,沸沸扬扬。
“公主以为孤王为何信重颜旭”师清徵笑吟吟望着田楚宜。
田楚宜抿了抿唇,低眉顺眼道“他是颜家子弟,文武双全,是有才之士。”
师清徵一挑眉,故作讶异道“公主竟然这般想孤王还以为公主认为孤在挑拨离间呢。”
田楚宜面色陡然一白,师清徵的话语戳中了她的内心,她就是如此念头,可又如何敢宣之于口“妾身绝不敢妄议王上。”
师清徵呵了一声,他漫不经心道“孤王命梅修齐调查刺客,在结果出来之前,颜旭便主动请罪,此事是他谋划。”
田楚宜头皮发麻,此刻对魏王只有深深的畏惧。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打颤“王上打算如何处置颜旭。”
师清徵瞥了田楚宜一眼,笑道“颜旭于公主类兄长,孤王也要给公主一个面子。再者,颜旭自己十分识趣,孤也要投桃报李呢。”
田楚宜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面子,颜旭之所以安然存在,怕是因为后者颜旭他他出卖了兄长这是田楚宜没有想到的事情。她自认为一介女流可担当骂名,但是颜旭是颜家后人啊颜家世代忠烈,他做出如此选择,内心深处该有多么煎熬不对,她怎么能心疼颜旭兄长呢兄长如何了他视颜旭如兄弟,如果得知真相该有多么的痛心田楚宜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死了,可在得知这件事情后又死上了一遍。她回忆着过往的一幕又一幕,知道他们三人再也回不去了。就在田楚宜伤怀的同时,师清徵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
“他对孤王忠诚,待到逆贼全部落网,他可入贰臣传中了。”
田楚宜脑袋一空,顿时如雷击。逆贼全部落网,谁是逆贼抬眸对上师清徵淡然的视线,田楚宜硬是将询问的话语给吞了回去。她不敢,她怕一问最后连自己、连颜旭都没有好结果。
如同乞儿一般回到陈都,不,应该说是陈郡之后,田楚河那始终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的人一部分跟随他一道前往魏都,而剩余的人马则是留在了陈都,以待未来。他不敢多拖延,生怕下一刻魏国的追兵就赶来了,他匆匆忙忙地将人召集起来,第一件事情便是要掘出地宫中的甲胄这是他们的起事的根本。
陈王地宫,并非是他的父亲,而是他父亲的祖父陈宣王,那个时候他已经看到了陈国的衰颓之势,便大兴土木建造地下宫阙,并藏了千副代表着当时最高技艺的甲胄在其中,给了子孙另一条路。田楚河的父亲没有这个胆子和志气,但是在死前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儿子。
“田楚河不肖,惊动先祖之灵。”田楚河不敢在白日里动作,在夜间匆匆祭拜一番后,便命人掘开地宫的石门。因一开始就要子孙入地宫取物,陈宣王的陵墓之门并未彻底封死。再加上被梅修齐命人掘过,更是轻松打开。事情紧急,田楚河也没有多想,匆匆忙忙朝着身后的二十多个青年招了招手。
田楚河并没有地宫的图在手,沿着墓道快速地走动,根本没有半分心神分给甬道以及那闪动的长明灯。只不过在穿过两个空荡荡的墓室时,田楚河的眼皮子忽然间狂跳起来,他忽地顿住了脚步。看着脚下的那柄长剑,田楚河的神情变幻莫测,他颤抖着双腿弯腰将长剑捡起,铿然一声拔剑出鞘。目光落在剑身的铭文上,他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宣王时候铸的剑,怎么会落在这里
地宫里有人来过了这个念头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再继续往前,而是左右观测了起来。并没有他期待的好消息,地宫里当真有人来过了,而且看痕迹,时间并不会太久。陈国尚在时,陈王的陵墓可是有人守着的,那会儿不可能。那就是魏国人干的他们掘开了王陵可要真是如此,陈地的百姓早就义愤起来。
田楚河忽地想到了一个可能,他脸上的肌肉颤抖着,咬牙切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