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胭脂又叫了小翠儿等人来帮忙,又是装瓶又是贴签子,忙的四脚朝天,恨不得觉都顾不得睡,紧赶慢赶的将那买的几百个瓶子都装满了。
第三日早上,卢娇过来找她,手里拿着个小包袱,面色有些古怪。
“四姐来了快坐,自己倒茶吃,且等我腾出手来与你说话。”
胭脂正埋头记账,也顾不上招呼,说了几句话就复又埋下头去奋笔疾书。
就见屋里几张桌案都整整齐齐摆满了白瓷罐,放眼望去好不壮观,卢娇不由得笑了,“倒也气派。”
除了瓷罐之外,还有百十个一寸见方的油纸包着的小块,都安安静静摞在一起,很是显眼。
“这是什么”
胭脂抬头瞧了一眼,噗嗤一笑,又提笔蘸饱了墨汁,“来时我曾顺手做过男人用的唇脂,叫凝露珠的,只可惜当时的香油都加了香料,便是虎子和二哥他们不在意,外头人们未必不忌讳。故而这回我打从一开始就将香油做了两份,如今也有没味道的原色唇脂、手脂,等会儿一发送到香粉宅去。”
卢娇过去低头闻了闻,果然没什么味道,便由衷赞道“果然细心。”
因胭脂成日家摆弄香料,屋子里不必刻意熏香也十分好闻。
她又顺势在屋里转了圈,见好像不久前才刚做的书架上头已经整整齐齐摆了十来本书,便随手抽了一本翻看,见封皮上写的是西南游记,又看另一本是诗经,再看第三本却是竹林杂谈,随笑道“你看的倒杂。”
胭脂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原也不是什么规矩森严的诗书大家,家里人并不如何约束,左右书房里也没什么看不得的坏书,我闲来无事就翻看几本,几年下来,倒也记得七七八八。”
所谓正经的书多是经史子集之类科举的,外头随处可见,本也没什么稀罕。反倒是这些偏门的所谓“杂书”,其中不乏字字珠玑者,也往往刊印发行甚少,一旦错过后头就买不到了,故而胭脂也先挑了市面上少有的默写。
“这也没什么,”卢娇翻开那西南游记,津津有味的读了几行,随口道“杂书也未必真是杂书,便是那些大家,难不成就没有衣冠禽兽了么写的未必是好的。你只看天下的官吧,固然是有好官的,可那鱼肉百姓尸位素餐之流也是比比皆是,可知这世上的事都不可一概而论。”
“四姐真知灼见,小妹佩服。”胭脂点头笑道,“想来四姐看过的书比我多了去了,如今却在这里取笑我。”
“去你的,”卢娇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晃了晃手里的书,“这个倒有些意思,以前我没看过,能借来看看么保准不弄脏了。”
她确实读过不少书,但大多是父亲喜欢的兵书、手札,这类杂记知道的并不多。
“这又何妨”胭脂并不在意,“只管拿就是了,便是有什么也不要紧,我再抄一本也就是了。”
这会儿她也记完了账,站起来活动手脚,这才瞧见卢娇带进来的包袱,不由得好奇道“你拿的这是什么”
此话一出,卢娇的表情再次古怪起来,干咳一声才颠三倒四的说“这,咳,这是前儿有个熟人送我的料子,她家原是做布匹生意的,路过此地便胡乱留了些,权当年礼。只是你也是知道我的,惯爱大红大绿这些轰轰烈烈的,本就不大耐烦摆弄这些,却哪里穿的了正巧你行李不多,便拿了几块清淡雅致的过来,多少应付一二。”
江湖人天南海北的闯,认识的人自然也多,胭脂不疑有他,只是笑着推辞,“这怎么好原是旁人送姐姐的,我如何能要”
“她早就说了的,只任凭我处置,或是自穿或是送人都好,也比外头胡乱买的便宜些。”卢娇梗着脖子道,“你若不要,便是不拿我当姐姐了。”
说着,便好似丢扎手的刺猬似的将那包袱囫囵丢到胭脂怀里。
胭脂就觉得她有哪里怪怪的,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只好满脸疑惑的开了看,顿时就被晃花了眼。
里头一共五块绸缎料子,鹅黄、藕粉是素面,还有一块云纹,一块百花,一块喜鹊登枝的,俱都光彩华美,落在手里好似握着一汪沉甸甸的水,说不出的美妙。
她张了张嘴,老半天才憋出一句“四姐,你那朋友想必出身豪富之家吧”
来沂源府这些日子,她也去过两回绸缎庄,类似的布料也见过,随便拿出一匹只怕就在五两往上,尤其是这三样花样的,说不得要十来两呢
虽然这包袱里只是一块块裁好了的,可林林总总加起来恐怕也得十几两银子
咦,话说回来,有钱人家送年礼也不按匹的么
卢娇也有些失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胡乱点头道“那是,他,不是,她家里是积年做买卖的,好生有钱区区几十上百两哪里放在眼里所以你也不必在意,只管收了也就是了。”
娘咧,大当家也怪费劲的。
胭脂就有些忐忑,“我也不大缺衣裳穿,哪里好要这样多”
卢娇憋得够呛,偏偏有苦说不出,心道要是这点事都办不成,回头我哪里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