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这般梨园行的行家,在座的其他人也能多少听出这曲子中的水分来。
只是毕竟是得宠的六姨娘请来的人,谁也不能多说什么。
月儿甫一坐定,便觉得胃里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韩家的厨子是从全国各地聘来的,其中不乏京都退下来的那位小皇帝曾经的御用。
按理说,色香味俱全都能做到。只是她此刻只一着眼,便觉得反胃。
月儿吸取了在天津时的教训,说什么都不敢再多想了,思量着应该是方才在雪地里放炮仗着了凉。
她作为儿媳,未敢言语,只得默默坐在席间,尽可能让自己不去看那些菜肴
从韩静渠的训话,到众人纷纷举杯敬酒,月儿一直在苦苦支撑,忍着这份恶心,不知不觉间,已经布上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韩静渠看着月儿好似不舒服的样子,关心了一句。
月儿只得咬着牙硬挺着“谢谢父亲关心,我没什么事,可能有点着凉了。”
韩静渠对于儿子的这位贤内助,能够独立负担起军费的儿媳,还是青眼有加的。
他吩咐了句“喝点热汤发发汗,把病留在今年。”
韩静渠出于好心,旁人听着便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如今的韩江雪经过剿匪一役,中上层的军官悉数换成了他的心腹。而月儿又通过她的长袖善舞,笼络了不少下层兵士的军心。
韩江海如今失去了岳父的支持,愈发显得孤立无援。在军中落得个闲职,人也管不着,财也动不了。
曾经是韩静渠最为偏爱的儿子,如今落得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步。
见父亲对儿媳都比对他上心,心中是不免失落的。
“我这几日啊,闲来无事,想起来父亲对我的教诲,如今得了天下,要多读点书。”
“读书”二字从韩江雪口中说出来,连韩静渠都颇为震惊了。
三个儿子里,唯有这老大从小随着他南征北战,让他读书都不如要了他的命。
连他的亲娘二姨娘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倒说说,你都看了些什么书”
韩江海的声线有着一点说不出来的奇怪,阴阳怪气的“看的红楼梦。”
此言一出,就连一直不舒服的月儿都跟着笑了起来。这种感觉,无异于看见了憨李逵脑袋顶上插了一朵茉莉花。
二姨娘继续问“你都看出了什么来”
韩江海丝毫没有笑意“里面有个笑话,我将给大家听。一户人家的老太太得了病,需要针灸治疗,针灸婆子说需要针心脉。心脉见针,还不得死么那婆子便道不针心脉,针肋骨便是。”
韩江海故意顿了顿,问道“你们知是为何么”
韩家上下,除了韩静渠与韩江海,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文化的人。要么是看过这经典中的经典,要么也是七窍玲珑心,猜得出其中缘故。
众人的笑意都僵在了脸上,唯有韩江海破罐子破摔,继续说了起来。
“因为啊天下父母,没有不是偏心眼的”
他话音一落,二姨娘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赶忙打了他一下,转头看向韩静渠的神色,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这场好戏终究会落得如何的走向。
这本不关六姨娘的事,寻常时候她最是看不惯二姨娘的做派。可今晚的六姨娘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常,竟然举起酒杯,撒着娇敬向了韩静渠。
试图将话茬引开。
然而最终救了韩江海的人不是他亲娘,也不是六姨娘,而是月儿。
月儿作为晚辈,最不愿掺进韩家的是是非非当中,见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氛围,她低头专心喝着热汤。
一来为了暖暖胃,二来为了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可一匙汤水刚刚入口,不适感又一次袭来。月儿感觉胃里一阵的翻江倒海,终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冲出了宴席,冲向了套房的洗手间。
生生干呕起来。
所有人都被月儿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弹唱着的艺人都停了下来。
月儿近乎把心肝脾肺都呕了出来,待平静了许多,才好整以暇地出来。
全家人的目光都耐心地等待着她。
月儿的小脸又一次红到了耳根子。
“不好意思可能是着了凉了。”
宋小冬经历过月儿在天津那次“假小产”,不敢多言。但在座的其他女人却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了。
话说得最欢的,自然是两个生养过的女人,二姨太和三姨太。
“月儿,你是不是近来昏昏沉沉的,总想睡觉”
“是不是爱吃酸的”
“是不是见点荤腥就恶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给月儿说话的机会。
半晌月儿才吞吞吐吐地答“是。但可能是着凉了。”
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月儿极力想要掩饰着内心的惶恐,可显然太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