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因着痛感又睁大了双眼,看向韩江雪。
“我刚才说什么了?你明白什么了?”
月儿晕乎乎一笑“我死了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
“好好”韩江雪近乎能喜极而泣,“那你记住了,过去的月儿没有了,以后就是新生的月儿了。那些前尘过往都死了,明白了么?”
他将月儿揽在怀中,借给月儿一丝气力。
“明白了。”
“我们拉勾。”
月儿即便昏昏沉沉,马上就要晕过去了,可还是伸出了手,在他的引导下,和他拉了一个幼稚如孩童的勾。
相爱至斯,即便是再理智脱俗的人,都会由爱生出怖惧,生出担忧,生出惶惶不安,生出不理智的种种相比之下,幼稚又算得了什么。
月儿的浅笑在二人小指相环之后凝固,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瘫软在韩江雪的怀中,晕了过去。
韩家上下都在忙碌着中秋的宴席。今年的中秋于往常而言,意义非凡。
这既是团圆的节气,又是少帅第一次出征讨贼寇的践行晚宴。
明月初挂柳梢头,彩云渺渺,一大家人坐在饭厅之中举杯庆团圆,唯有韩江雪心底空落落的。
他身边放着碗筷,空着位置,人却不在。
大夫人心头惴惴不安,试探性问道“江雪,月儿这么多天还没醒过来,要不把药停一停这么干耗着,她也遭罪。”
人在昏迷当中,高烧不退,停了药,便是干巴巴的等死。寻常百姓家有人生病,尚且砸锅卖铁地供着医治,这高门大户一掷千金,却吝惜起这救命的药来了?
还是月儿的死,对谁是有益的?
“母亲对月儿有什么意见么?她哪里做得不好,我代她想您道歉。等她醒过来,我带着她来向母亲赔罪。”
韩江雪并未抬头,只看着身侧的空碗碟,声音干冷,似乎恨不能以话语为刀剑。
大夫人心虚。月儿如今半死不活,身世如何便没有意义了,她若是此刻逼迫得紧,说出了实情,倒把月儿这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此刻希望月儿死,死得安安静静无声无息,她曾经威胁过月儿的事情便一并入了土了。
可她刚刚那句话说得不恰当,显得过分着急了。加之心虚,此刻她感觉后背冒出了一股子细密的冷汗来。
“没你这孩子说哪里话,你们夫妻俩做得很好,很好了。”
韩江雪仍旧低眸,勾起冷笑“既然很好,母亲这么盼着月儿死,是什么道理?”
韩江雪虽非大夫人所出,名头却一直挂在大夫人这里。虽是人心隔肉皮,倒也比其他孩子亲近一点。
母子二人话中有话,招招见血,旁人便看热闹一般,竖起耳朵扒拉着饭碗,等着好戏上演。
韩靖渠轻咳一声,态度已经很明晰了。中秋佳节,别没事找不自在。大战将即,谁都别去影响韩江雪的士气。
大夫人自知并不讨喜,于韩大帅处如此,于儿子处如此,索性赶忙闭了嘴。
韩靖渠“明日开拔,有什么需要为父帮你做的?”
韩江雪摇头“承蒙父亲信任,把剿匪大事交给我来做。应该是我为您做点什么,怎么还能劳烦您呢?”
继天津之事之后,韩江雪与父亲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他们二人相互依存,却又彼此隔着心,藏着心眼。
韩江雪并不善言辞,更不擅阿谀之态,今天这话能说到这份上,韩靖渠已经很满意了。
韩江雪话题一转“不过,我希望此次出征,带月儿走。”
所有人错愕不已,抬头一惊,看向韩江雪。
“胡闹,哪有打仗带着女人的道理?”
韩江雪心底嗤笑,您老倒是不带着女人,打到哪儿就睡哪儿的女人。
“她病重,把她留下来,我不放心。”
大夫人赶紧附和大帅说“江雪,剿匪是大事,不可以为了儿女私情分心。再说了你们这么日夜兼程,太过辛苦,也不便于月儿养病啊。“
虽是山高路险,也可能是风雨兼程,但韩江雪明白,留昏迷的月儿自己在这里,无异于羊入虎口。
他前脚一走,后脚月儿就会被害。
“此事我心意已决,带她走这件事情没什么好商量的了。她是我的女人,带在我身边,由我来照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真如母亲所说,半路上病死了,那也是我们夫妻俩命中注定。”
韩江雪起身,对着大帅鞠躬致意“父亲,我明日启程,今晚就早些睡了。”
转身,留给家人一张孤绝的背影,冷漠又寂寥。
上得楼来,在卧室之中挂着吊瓶的月儿仍旧没有醒来。他伸手探去,依然高烧退。
韩江雪长叹了一口气,俯身侧卧在她的身边,用下颌抵着她的额头。滚烫的。
“月儿,这次,我带你走,走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