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逝,若袁公子不嫌弃,把我当自家妹子也是可以的。”
月儿这话里,多半是客套的意味。就与改日请您吃饭一个道理,改日就是后会无期。
可偏偏这位袁公子却是个死心眼,听月儿这么一说,大喜过望,竟恢复了旧礼,拱手作揖起来“那就见过明妹妹了。”
这句“明妹妹”热络亲切到月儿差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也不好拒人千里之外,只能硬着头皮寒暄“不知道袁公子怎么称呼”
“袁某是锦东城南袁府的袁倚农。”
月儿方还灿烂旖旎的笑容骤然僵冻在脸上,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只能愣模愣眼地看着眼前与她一样带着些婴儿肥的袁倚农,眼底尽是错愕于惊恐。
“织造商袁府”月儿感觉喉头干涩得很,声线紧张而颤抖。
袁倚农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光风霁月回道“没错。”
月儿伸手一抵,扶住了皮质沙发的扶手,才让身体不至于跌下去。她大口呼吸着,想让胸口蹦炸的心脏安生一会,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
试探性地说“那就劳烦袁兄代月儿问令堂令慈好。”
袁倚农仍旧沉浸在白捡了个便宜妹妹的喜悦当中,根本没看出月儿此刻情绪的波动,略带感慨地回应“父母尽已归于苍茫,妹妹这份情谊,为兄代他们收下了。”
对于袁倚农没有了父亲,这是月儿心知肚明的。但他母亲,袁家主母的逝世,却是月儿始料未及的。
“令慈也”
“是,今年初病故的。”
月儿的指甲已然悄悄抠进了白皙的皮肉之中,如天鹅般长颈也略泛起了青筋,眼角带着一抹粉红,可面色却极尽可能保持如常。
“抱歉,袁兄节哀。”
相较于月儿心底的这份耿耿于怀,这位丧了考妣的袁公子却淡然许多。他挥了挥手,示意月儿不必放在心上。
可月儿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就在月儿极度压抑着的情绪就要临界崩溃的边缘时,明家的仆人却在这时走了过来。
“大小姐,姑爷亲自来接您了,在外面等着呢。”
看来明家的家仆尽数被明秋形洗过脑了,已然接受了眼前这位冒牌小姐。月儿借着这个由头,也正好脱身,告别了袁公子和刘美玲,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了。
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彩,漫天尽是绯红与灿烂。车窗开着,韩江雪棱角分明的侧颜不着笑意,甚至都没有看向她,却让心底冷透了的月儿感觉到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缘何而起的暖意。
是依赖,眷恋,还是某种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亦或是,在无间地狱走一遭,吃到了一点甜头便觉得是天堂的向往吧。
月儿上车,没有询问韩江雪为什么来接她,甚至连一句客套性的寒暄都没有。她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此刻身边人是她最亲近的人,他们心意相通,无须浮于表面的寒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份理直气壮的坦然。
这份坦然,让刚刚怀揣着满腹委屈的月儿愈发收不住满心的愤懑,在这片她自以为是的港湾里,彻底卸下伪装,抽噎起来。
月儿本名袁明月,与贫苦人家卖去的瘦马不尽相同,她是城南大织造商袁锦华的女儿。
侍妾所出,却是袁家唯一的女儿。再加上袁锦华老来得女,在月儿人生的前六年里,她真切地体会过,什么叫做掌上明珠。
可人各有命数,好景并不长。月儿六岁那年,父亲病逝,家中生意自然由长子袁倚士一力承担。
大太太早已看这些侍妾不耐烦,于是袁锦华刚出了头七,家中的几位侍妾便被卖的卖,赶得赶,尽数离开了。
侍妾能卖能赶,可侍妾生的孩子依旧是袁家的孩子。
于是袁家唯一的小女儿在六岁生日那天,突然不知因何得了暴病,便早夭了。
唯有月儿一人知道,她没死,却胜似死了。她被大太太卖到了珊姐手里,从此人生从云入泥,低落尘埃。
长久以来,对于大太太的恨,月儿一分一秒都没有消减过。
她想过从珊姐处脱身,也做一回红拂女,刺杀了这恶毒妇人,却被珊姐打得差点丢了条命。她也想过挨到出阁,哪怕做了哪路军阀的姨太太,也要仗着宠爱杀了袁府的恶毒主母。
即便改名更姓,嫁给了韩江雪,月儿想要报仇的心绪却从未消减过。
十年来,每个朝夕都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决然挨着活下去的。可今时今日,她亲耳听见了自己的哥哥告诉自己,大太太已然死了,病死的,寿终正寝的。
她怀揣了十年的恨意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笑话。
那支撑着她一路活下去的复仇,终究没有给她丝毫机会。
月儿泣不成声,一旁一直闭着眼养精蓄锐的韩江雪这时才意识到娇妻的不对劲,侧脸看向梨花带雨的月儿“怎么了回了趟娘家,受欺负了”
月儿自然无法和盘托出心中所想,也知道自己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