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谭病既好了,便继续回皇城集贤殿任他的大学士。
“前几日国子监祭酒已私下同我说过,说他已同陛下请旨,想请我去国子监讲一讲经,这四月便是春闱了,说是让我鼓舞鼓舞监生们的士气。”老谭还是那副老样子,持着钓竿,四平八稳。
原来如此,怪不得松口这么快,原是顺水推舟而已。元羲看着一旁柳枝冒出的黄绿嫩芽,心中暗想着。
九川先生虽以医出世,真正拜官却还是因他在文坛的名气。能教天子也不敢光明正大责罚,也是因了这文坛盛名。
老谭见她沉默,又道“你可知是谁同国子监祭酒提议此事的”
元羲眉头一动,抬眸问道“是谁”
老谭哼笑一声,道“你那心上人。”天下人皆知沈珏是元羲的心上人,只他常常挂在嘴边,以此打趣元羲。
这会儿天子亦在问沈珏“怎的同江祭酒提了此事”
沈珏禀道“江祭酒原是邀了我去的,只臣实在难当此大任,臣便想到了九川先生。且春闱将至,天下举子皆聚于帝都。九川先生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在士林中的影响不可小觑,自该叫他们瞻仰瞻仰老先生的光辉。”
天子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方笑道“韶卿倒是宅心仁厚。”
这一回的春闱,恐怕是最后一次不糊名的科举,这些举子们,嗅觉灵敏些的自会去访那九川,希望得到他的三言两语的指点。虽则他称病不出,但只怕挡不住一心向往功名利禄的学子们的热心肠。一日两日不出门便罢了,总不可能日日不出。日日不出,只怕是身体不大好了。
朝中臣子可以大致领会遵照天子的意思,这举子们并不一定会买天子的帐。届时若叫这些血气方刚的读书人们闹出事来,可就不妙了。
九川与这些学子们,确是相互需要的。天子这句宅心仁厚,用在哪处都使得。
沈珏听了只落落大方道“陛下谬赞。”
天子又关怀道“在礼部可还适应”
沈珏像这世上任何一个后辈一般谦逊道“刚开始是有些不适,幸而礼部的几位大人对下官很是照顾,指点良多,这才未出大的岔子。”
天子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上半年礼部是忙了些。忙过祭神,便是春闱,再之后是朕的万寿节,这还有的忙。年轻人,便该多历练。”
沈珏自是笑答“多谢陛下教诲。”
元羲面对老谭的打趣,神色都未动一下,只道“你这般,可是欠他一个人情。”
老谭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反驳道“老夫怎会欠他人情又不是我让他这么做的。自是谁让他这般做,谁欠他的人情。”
公主殿下看着风中摇摆不定的柳枝,不接这话。
隔了一日,便是祭神的大吉日子,这祭神不止是祭神,祭神之后,帝后还要带着臣子命妇们躬耕亲蚕,以身作则。
到了这一日,皇后及内外命妇皆身着鞠衣,鞠衣色如桑叶始生,又称黄桑服,服此采桑亲蚕,再合适不过。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北郊地坛,及至神坛,那边早有礼部的人提前整理过了,三牲祭品亦已摆好,皇后率众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祭拜完蚕神,又有礼部的人奉上钩和筐,前往不远处的桑田采摘桑叶。人太多,采桑之事并非人人需要参加,只皇后指派了人跟着自己去。
待采了桑叶,又亲自切碎了喂给方才出生的春蚕吃。方出生的春蚕还是黑黝黝如细线一般的微小之物,这些小生物皆挤在一处,黑乎乎连成一片,分不出彼此。
元羲喂桑时,不知怎的惊叫了一声,手忙脚乱间,竟叫一片春蚕掉在了地上。
沈皇后脸色便很难看,板了脸训斥道“大呼小叫什么”
元羲低了头,看到了地上黑黝黝一片的春蚕,以及方才惊吓了自己的一条青虫。那青虫藏在桑叶间,被她不知不觉拿在手里,方才一见之下叫她吓了一跳。
亲蚕礼上出了这岔子,沈皇后很生气,训斥了昭宁公主一顿,又叫蚕妇收拾了场面,之后到回宫脸色一直不好。
很快这事便叫许多人知晓了。这公主殿下当真是个能人,亲蚕能把蚕亲到地上去,手上还没个轻重。
啧啧,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女儿家的贤淑她当真是半分不沾。
天子知道后,亦急赤白脸责骂了宝贝女儿几句。
这是一年的大事,又有去岁末雪灾埋下的祸根
。今年的祭礼便格外重要,不说其他,祭神大抵还是当下常用的安抚人心的举动。结果祭神之后亲蚕出了把蚕弄到地上的事,可不叫人多想,这怕不是要得罪干净蚕神。
至于叫元羲受惊的那条青虫,这人间的罪责是推不到一条虫子身上的,自是要元羲这个当事人来担。
若要问那虫子缘何出现在那处,那就更说不清了。也许是爬在桑叶上带进蚕室的,也许是通过人的衣裙上带进来的。颜色相近,怎样都是有可能的。总之,实在说不清。
天子处置了几个当时在场的蚕妇,又把元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