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忌原是先把话本子拿给沈珏看的。毕竟与沈珏同是男人, 给他看这种东西没什么,且两人之间关系亲近,不至于担心被迁怒的问题。
结果沈珏看了, 让他把这话本子拿给昭宁公主。
裴忌觉得那就有点意思了。
沈韶卿是什么人,看了这种东西要么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要么着人去处理了, 哪里会这般多事。
“总要先看看, 是不是昭宁公主自己的手笔。”沈珏当时是这么解释的。
他觉得有点道理,再加上自己心里也好奇, 于是甘当马前卒。
现在回头一想当时昭宁公主的反应,再加上最后她说的那句话,想来这不是她找人写的话本。
否则的话,这位殿下也实在太猛了点。
沈珏想了想,也觉得如此,说到底公主养尊处优,没必要做这种事, 留下把柄。
毕竟写话本刊印贩卖不是一朝一夕一人之力可为, 牵涉人事极多, 留下把柄的话,于她十分不利。
此间二人论及元羲, 却不知元羲那头也在谈论他们。
顾祎问元羲“这谁拿给你的”
元羲想也不想道“忠毅侯家的三公子,裴忌。”
顾祎若有所思, 想了想说道“忠毅侯家上回跟踪幼澄的人好似与忠毅侯府有些关系。”
顾幼澄见说到她头上,不由道“不是在说行卷的事吗怎么扯这么远”
顾祎见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只能叹气,转头同元羲道“小心点总没错。且说起来,此事不止涉及你一人。”
元羲点了点头,明白他话中之意, 缓了口气道“表哥说的也有道理。这写话本的人是谁,先查一查吧,等回了帝都,我要亲自会一会他。”
结果真回了帝都,元羲倒先不急找话本作者,而是忙着看戏去了。
玉锦春排成了一出戏,在帝都几家戏园子轮番上演,红遍全城。今日城东颇有名气的茶楼一品居在楼内临时搭了个戏台子,邀了戏班来唱戏,给自家茶楼热场子。
元羲知晓后,便临时起意,同顾家兄妹一道出来看戏。
既搬到了台面上,故事里那些个太过香艳露骨的桥段也就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排演。词曲尽
往雅致了整,但仍旧盖不住故事的狗血味儿。
痴情的公主被伤了一次又一次心,还恋着那冠盖满京华的贵公子,那贵公子却只爱功名,对公主若即若离,既不得罪也不求娶。后来公主和亲远嫁,贵公子作为随行臣子送嫁,在公主的婚礼上才明白自己的心意。若干年后贵公子成了掌军权的异姓王,挥师攻打公主所嫁的国家。公主为救自己孩儿,死在这位昔日心上人的剑下。
最后一幕,已封王的贵公子掏出当年离别之时公主送的锦帕压在公主的伤口上,雪白锦帕瞬间便吸满了血,变得艳红。而躺着的公主红颜未老,但生气已绝。
一时茶楼上下一片寂静,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声好,引得楼上楼下一道喝彩,大声叫好。
“这行头不错,只是血撒得有些过了。”沈珏看完之后,点评道。
裴忌转过头来看着他,见他看了整场戏,仍神色如常,叫人忍不住要赞他一声好定力了。若他见自己被编排成这样,气都要气死了,哪里还能保持这样泰然自若的神情。
那戏里头,贵公子叫作沈玉,公主则叫沅惜,乳名锦娘,这戏班子对整个话本故事做了取舍,偏偏最重要的角色的名字保留了下来。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你的三德楼也可请这戏班子过来唱几日,刚开始还新鲜,趁着新鲜劲儿没过,恐有奇效。”沈珏还有心替他出谋划策。
裴忌听着外头的喝彩声,心里有些意动,想了想,又摇头叹息道“上一回得罪了昭宁公主,连招牌都叫她给换了,这一回若再不识相,我怕她来砸了我的三德楼。”
裴忌虽是个正经侯府公子,偏偏行三,基本上袭爵与他无关,他又不爱读书,只偏爱商贾一道。只是侯府公子在外经商到底难听,便只得隐了姓名。帝都百姓都知三德楼背后的大老板背景深厚,却并不知这神秘的大老板到底是谁。
沈珏听了他的话,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怕未必。”
少顷,沈家的小厮进门来报,说戏班的班主被满江红雅间的客人请走了。
他听罢,挥了挥手,小厮退下,沈珏却失笑道“看来她比我快了一步。”
裴忌眨了眨眼,道“这有什
么,她做初一,你做十五,想是还在楼里,还不堵人去。”
沈珏笑着摇了摇头,优哉游哉道“不急。”
元羲隔着帘子望了那看着老实巴交的班主一眼,声音却如断金切玉般清冷“好大的胆子,竟敢编排本宫之事”
那班主被她这么一吓,直接跪了下来,祈求道“还请公主殿下饶命,这这小人也是混口饭吃,还请殿下从轻发落。”
如今这戏已这般红,元羲反而动不得他了,更不便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