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具体是谁,倒也记不大清。那一回我偷了父皇专用的球来踢,球飞得远,滚到一处殿里,女儿去取球时,听到有宫人在谈皇姐的身世,当时好奇,便多留了一会儿,多听了几句。”
嘉蓉年纪小,恍然间记起她父皇起兵入主紫微宫之后,皇姐才从外头接回来的。那时候她也不过三四岁,懵懵懂懂,不大记事,长大后被人提醒,才想起来确有其事。
那两个宫人交谈之间,却是道出了一桩旧事。
当初天子还不是天子,不过是个草莽英雄,劫了一位官家小姐也就是元羲的母亲当了夫人,再后来世道乱了起来,元羲的母亲被送回了自己家。多年之后,那时的草莽英雄黄袍加身成了天子,去寻那位夫人,斯人已逝,却留下了一个女儿,那便是元羲了。天子把元羲接回来之后,追封了先夫人为元后,自此定下名分,元羲亦从此变成了金枝玉叶。
“你可记得是哪一宫的宫人”沈皇后蹙眉问道。
嘉蓉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当时我因偷拿了父皇蹴鞠所用之球去玩,不敢声张,也未瞧见宫人的面貌。事后再去寻,也再未看到可疑之人。如今只怕看到了,也认不出。”
“那你可记得是哪一个殿里”
嘉蓉凝眉仔细想,道“大约是在清凉殿方向,女儿那时做贼心虚,拿了球只寻僻静之处耍玩。跑的是西北角方向,具体也没看宫殿的牌匾。”
“你那次竟是单独行事你宫里的人我看是过得
太舒坦,不晓得本分了。”沈皇后缓缓道:“先送公主回明光殿,公主身边一应人等,全部撤换。”
嘉蓉张大了嘴,似不能接受母亲翻脸这样快,她反应过来忙求情道“母后,求您收回成命。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母后开恩”
沈皇后摇了摇头,道“你这样的性子,实在容易误事。对不该心软的人心软,为了这些人为难自己的母后。你当我掌管后宫很容易吗我看你实在是被她们带坏了。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通通撤换。”
嘉蓉的泪水猛的一收,眼睛红红,再流不出泪来。她与其是在为这些宫人担忧求情,不如说是在为自己伤心。她母亲口口声声说她将要及笄,已是大人了,对她却全无信任,她宫里的人她随意处置,根本不在意自己这个女儿的感受。
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母后她对自己的怜惜,到底是有限。
她擦了擦面上泪水,庄重行了大礼道“母后自便,儿臣告退了。”
沈皇后嘴唇动了动,终只是道“你以后会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说完,着人送公主回明光殿。
嘉蓉走后,沈皇后对着一桌精致小菜胃口全无,这朝食才吃了几口,气都要气饱了。她想起这些,又叮嘱身边之人传话给尚食局,叫尚食局再整饬几样朝食送到明光殿,嘉蓉方才也没吃几口。
玉芝是沈皇后的陪嫁,自来跟她情分不比寻常,方才母女二人吵架,屏气静声一言不发,实在是从未见皇后如此生气,怒气上头,劝也无从劝起。如今听皇后叮嘱公主朝食之事,知晓她已平复下来。忙出去传了话,预备回来开解几句。
未成想还是沈皇后先开的口,她揉着额角,偏头看着回到自己身边的玉芝,问道“本宫今日对嘉蓉,是否太过严厉了些”
玉芝便斟酌着用词道“公主毕竟还小,娘娘今日操之过急了,反而容易伤了母女情分。”
沈德音想了想,道“嘉蓉马上就要及笄了,再不能当小孩子看。你也听见了她今日所说的话,已大大犯了忌讳。传到皇上耳朵里,便是我治宫不严,管教无方之罪。这还是轻的。就怕他以后对嘉蓉心
存了龃龉,失了圣眷,在这宫里比什么都遭。”
元羲是天子亲自认下来的女儿,写在宗政寺里的皇家玉牒之上,这是全天下都要承认的公主。嘉蓉在此事上说嘴,便是大大犯了天子的忌讳。沈皇后是知道利害关系的,故而今日发了大脾气,让自己的女儿都吃了些苦头。
玉芝又劝了几句,重又换了几样菜,方才服侍了沈皇后吃了朝食,又伺候她去前殿接受各宫妃嫔的拜见。
沈皇后膝下有一子一女,前朝沈家如日中天,中宫之位坐的甚稳,宫中暂没有妃嫔敢在皇后跟前作妖。平日里晨昏定省从不怠慢,今日也是一样。
一大早,甘露殿便挤满了妃嫔,众人向皇后行过礼,见皇后面色似有些差,各都心中嘀咕,不知是谁得罪了皇后。
沈皇后如今也没什么大心思应付这些个妃嫔,双方意思意思一番,便都散了。
然而不过半饷,嘉蓉公主被沈皇后关禁闭的事就传遍了后宫,只是各都知道其然,不知道其所以然。多方打听也打听不出个结果来,便都只在自己心里揣测,或同交好之人议论一番,也算一纾八卦之心。
倒是天子那边,早早得了消息,闻言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深究。他只问了身边随侍之人“元羲如今到哪了”
身边的老宦侍便回道“正要向陛下禀报,元羲公主大约明日便能到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