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守责看了一眼周正安,这事情哪里还是一家婚亲这么简单。
他天天和成规教条打交道,也只有他看得清楚,莫少珩在借着这个由头做着怎样的惊世骇俗的事情。
这隐藏在表面下,想要掀起的风浪,他看着都心惊胆战。
甚至不由得看了一眼莫少珩,皆说莫少珩才华横溢,风华天下,但他看着,那颗不与世人同的心,才是北凉最大的变数。
莫少珩也注意到了温守责的目光。
这老头的眼色好古怪。
但竟然有一种能看透人心的睿智,就好像超脱了这世人一般,让人灵魂都为之一颤。
莫少珩拱手,也不能让周正安一个人在那里大谈道理。
况且,周正安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哪有人家办婚礼,你去给人家搅黄了,还不得将人气得三尸暴跳。
莫少珩说道,“敢问温大人,这世间伦理,世间礼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继续道,“无论是伦理还是礼教,皆是为了让我们行之有礼,遵守道德。”
“读书人锤炼道德品质、恪守德行规范,又是为了什么”
“说到底,也是为了正天性,明人伦,开教化。”
“但现如今,我北凉,父母包办婚姻,以一言定一生,让多少女子惨淡一生收场。”
“北凉女子,也是我北凉子民,她们是不配过上好日子,还是如何”
“明明不愿嫁与之人,父母却为了一己之私,强行逼迫,在我看来,这可不是开了教化的表现。”
鸦雀无声。
连温守责都愣了愣。
在现代人看来很好理解的东西,但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种新的思想。
思想这个东西,是最难说得清的。
周正安都笑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父母替子女安排婚姻天经地义,怎么到了你嘴里,这世上的父母是恨不得一个劲将自家子女往火坑里面推一样”
“岂有此理。”
如此离经叛道之言,居然也敢拿在金殿之上大放厥词。
莫少珩也笑了,对圣人的方向供了供手,又对温守责拱了手,然后道,“父母为子女安排美满姻缘,自然是好的。”
“我也相信,这天下父母皆是为了子女好。”
“但若是其中不小心出了差错,又当如何”
莫少珩也不等其他人回答,继续道,“比如,李翰林家李香凝。”
“李香凝不愿嫁人,已经到了以死明志的地步。”
“李家也有意要退婚。”
“可偏偏有人要仗着婚约,毁人一生,这也是伦理教化想要的结果”
“在我看来,这反而是对伦理教化的玷污。”
“伦理教化,遵循的是以人为本,而不是曲解成了害人东西。”
众人“”
周正安,“呵,照世子的意思,人不守信用,还是一件了不得的好事了”
莫少珩答道“人当守信,言出必行。”
“但这婚约既然已经走到了撕破脸的地步,当解还是得解。”
“李翰林失信,当付出代价,但不应牺牲一女子来成全他的忠信。”
众人一愣,他们还以为莫少珩会一直偏帮李翰林,没想到
莫少珩继续道,“不知道我说得是否有理人之忠信固然重要,但也没有拿一个女子的一生来成全的道理。”
“这”
众人心道,这叫他们回答他们答为了忠信,牺牲一个女子算什么
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这么答。
这时,温守责开口了,“以一家之事,抨击千百年来的规矩,不以为据。”
一针见血。
就周正安和李翰林家的事情,说白了也是他们的家务事,在伦理教条面前,屁都不是。
莫少珩心道,来了。
他莫少珩惧怕的是和一个御史大夫抗争吗不,他惧怕的是,这滚滚洪流,无法阻挡的教条。
要撼动这洪流,跟撼动天地一样。
他莫少珩做不到撼天动地,但他可以在洪流旁边开一个小溪流出来。
徐徐图之,步子太大,会崴着脚的道理,谁都懂,大跨越虽然来得震撼人心,但也能将人直接推向万丈深渊。
莫少珩直接将手上的盒子打开,然后取出其中的纸张。
一叠一叠的纸张,又臭又长。
莫少珩取出一张叠了好长的纸张,让值事公公交给圣人。
然后又亲自将剩下的,一张一张地交给温守责,交给荣华夫人,交给殿上大臣,甚至也给了一张给李凝香。
纸张上,列得清清楚楚。
“正元三年,凉京霜路巷李家,幼女出嫁之日,吊死梁上。”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