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宛州码头奋起杀夫(1 / 3)

未到饭时,宛州城外运河码头的谭记客栈冷冷清清的。

宋甜枯坐在客栈一楼正对着大堂的房间里。

房间的门被黄子文从外面锁上了。

明明是春光明媚的三月,可宋甜觉得寒冷似从骨髓里透出,把她整个人冻在了那里。

她是宛州提刑所理刑副千户宋志远的嫡女,父亲是五品武官,到底是如何落到如今这一步的

说起来不过是亲爹不疼,继母狠毒,为了巴结大太监黄连,把她嫁给了黄子文这人面兽心的泼皮无赖罢了。

她手里的银子都被黄子文给挥霍光了,如今唯一能管束黄子文的黄连死了,她爹也死了,继母闭门不纳,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早上下船时遇到了豫王的小厮琴剑,宋甜只来得及说了句“救救我”就被黄子文拽进了谭记客栈,不知道琴剑会不会把这件事禀报豫王,不知道豫王会不会派人来见她

应该不会吧,她未嫁时虽见过豫王几次,可豫王位高爵显,怕是早忘了当年那个羞涩寡言的小姑娘了

外面传来一阵调笑声。

是黄子文和郑娇娘回来了。

隔壁房门打开又被关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就是叮叮当当的开锁声。

黄子文搂着郑娇娘踉踉跄跄走了进来。

酒气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宋甜抬眼看向黄子文。

黄子文清秀白皙的脸上泛着红,一双桃花眼盈盈含水,分明是吃醉了酒的模样。

他看见宋甜坐在那里,眼神迷离笑了笑,松开郑娇娘,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后杵到了宋甜面前,把纸抖得哗哗响“没用的小贱人,老子把你给卖了二百两银子,足够我和娇娘快活度日了”

宋甜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张卖身契。

白纸黑字,朱砂手印,清清楚楚,她被黄子文卖给了行商萧庆为妾。

继母笃信佛法,常招揽姑子在家宣唱佛曲儿,夜深了就说些市井闲话,其中一位王姑子曾提到过这位贩棉花的行商萧庆。

萧庆打着贩棉花的旗号,其实专在宛州各县招摇撞骗,以娶妻纳妾为名买良家妇女在宛州城外码头做私娼。

不曾想有朝

一日,当时为受骗上当女子叹息的她也成了萧庆手中的货物

宋甜看向黄子文,沉声道“这萧庆专门买良为娼,我是官家女,若是吵嚷开去,这张卖身契也只是白纸一张”

郑娇娘是宛州码头的私娼出身,当初就是经萧庆的手沦落风尘的,自然清楚萧庆的套路,闻言眼波流转看向黄子文,拽着黄子文的衣袖娇娇道“我的哥哥,这可怎么办咱们在书院街打的金钗,在成衣铺买的衣裙,还有要典的房子”

黄子文没想到宋甜都落到这地步了,还敢在他面前摆官家女的架子,把手里的卖身契递给郑娇娘,伸手就要打宋甜。

宋甜见状,跳起来便往外冲了出去。

只要逃出去,就有希望。

黄子文没想到宋甜居然还敢逃,忙追了出去。

他到底是男人,腿长力气大,三两步赶上前去,左手采住宋甜的发髻,右手握拳劈头盖脸砸了上去,口中喝道“贼婆娘,夫为妻纲,丈夫卖妻子天经地义,敢不听男子汉的话,老子先打你个臭死”

宋甜只觉得脑袋一震,眼前发黑,耳畔都是拳头落下的声音。

客栈大堂里稀稀落落坐了两桌客人,见状都看了过来,却无人起身阻止汉子打婆娘,旁人管什么闲事

黄子文有心把宋甜打怕,让她再也不敢逃走,乖乖跟着萧庆去做私娼,因此下手极狠,拳头雨点般落了下来。

宋甜被打得扑到了柜台上,一眼便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的切羊肉的匕首。

她心一横,一把把匕首拿起握在手里,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转过身朝着黄子文捅了过去。

捅进去,拔出来,再捅进去。

鲜血飙出。

宋甜觉得脸有些痒。

原来血溅到脸上热热的。

她不管不顾,握着匕首在宋子文身上扎着捅着。

既然动了手,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黄子文没想到一向娇弱的宋甜居然会反抗,力气居然还这么大。

他满脸惊愕,鼻口流血,捂着肚子委顿在了地板上,鲜红的血浸透了新置办的墨绿锦袍,起初宋甜捅一下他就抽一下,最后就一动不动了。

郑娇娘扶着门框滑了下去,整个人瘫坐在那里,裙子湿漉漉的她被吓得

尿失禁了。

客栈里静得吓人,所有人都呆呆看着大堂中央已经成了血人的宋甜。

到了此时,宋甜反倒冷静了下来。

因爹爹是提刑所理刑副千户,书房里放了不少有关律法的书,宋甜常在书房找书看,对本朝的律法颇为熟悉。

丈夫杀妻,大都可以脱罪;而女子杀夫,却多是凌迟。

这世道,对女子何其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