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也无法忘记了吧。
不,他不想这样。
他每一天都在祈祷,祈祷邱明泉早点醒过来,他更宁可那张病床上,人事不省的人,是他自己
那个晚上,他从没有怯懦过,他也用尽了一切力气去保护大家,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只有他成了所有人嘲讽和鄙夷的对象呢
夜深了,白天病房的人来人往、医护人员和家属的走动都停了,没有什么娱乐,病人们大多在刚入夜就开始休息。
十点多了,护士小杨踩着点,按照医嘱,在本层的各间病房做了最后一圈巡视。
该服药的依次送药,该检查体温和仪器数据的挨个检查、做记录。
推开走廊尽头那间安静的病房,她走近年轻病人的床边,看了看旁边的心电图监控仪器,再摸出几分钟前在病人腋下夹着的体温计。
一切正常,那个昏迷的少年和以往一样,安静地躺着,就像很多只是安睡的病人一样,呼吸平稳。
可是小杨却知道,这样的平稳下,也意味着毫无起色。
旁边的陪护床上,邱奶奶第一时间睁开了眼“还好吧”
护士小杨赶紧点点头“都挺好的,体温也正常。”
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个近似植物人的病人的家属了。
邱奶奶睁开有点昏花的眼,走到床边,借着走廊上射过来的灯光,看了邱明泉一会儿。
天气到了九月,微微变凉了些,可是依旧有点秋老虎的意味,临睡前,邱奶奶已经帮他亲自擦拭了一遍身体,可是现在,昏睡着的邱明泉脸颊边,又有了些细细的汗水。
邱奶奶心里一酸,转身出门,在公用卫生间的水龙头接了盆水,将毛巾打湿,回到房间,又轻轻地帮邱明泉擦了擦脸。
她动作很轻柔,甚至有点笨拙,就像是在擦拭着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毛巾下,少年的脸洁白如玉,但是缺少应该有的生气和活力,眼窝下有一圈淡淡的黑色,眼皮上的淡青色血管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了一层阴影。
擦完了脸,邱奶奶又慢慢地帮孩子解开了病号服,开始帮他擦拭身体。
身上的枪伤已经基本痊愈了,留下了一个狰狞的疤,原本健康有光泽的肌肤开始有点久病后的黯淡,而在那苍白的胸前,那枚漂亮的玉石吊坠正静静地躺在邱明泉的胸前,散发着莹莹白光,中间一点翠绿。
邱奶奶没敢动这东西,几年来,这个不明来历的东西他们见过很多次,也渐渐习惯了明泉对它的视若珍宝,慢慢的,也就没人再去追究它的真正来历了。
她小心地给孩子擦拭了全身,又将玉石吊坠好好的摆放在邱明泉的胸前,才把病号服重新掩上。
呆呆地又看了一下,邱奶奶终于怔怔落下泪来。
这些天,关于晚上谁来陪床的问题,几家的大人争破了头。没人放心请护工,只怕护工做的不尽心,特别是韦青,直接向单位请了长假,只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在病床前,大家怕她熬坏了身体,强行劝阻下,才最后安排了白天全部由韦青照顾,晚上是邱爷爷邱奶奶隔一天轮流值夜的日程。
实际上,陪护的家属能做的,也是有限,更多时候看着那个昏迷的孩子,大人们感受的是绝望和痛苦。
午夜终于到了。
深夜的病房里,躺在床上的邱明泉胸口,却好像有一片柔和的碧绿光芒,悄悄一闪。
床上的人轻轻转动眼睛,在一片静寂中,悄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完全没有久病初醒的茫然和浑浊,却烨烨生辉,一片清明。
他转动脖颈,轻轻活动了一下,看向了一边陪护床上睡着了的老人。
然后,一直昏睡的他,竟然无声坐了起来,极为熟练地下了床,摘下了自己身上的监控仪表的连接。
他在邱奶奶的床边悄然凝视了一阵,看着那眼角依稀的泪痕,半晌无声地叹了口气。
站起身,他穿着软底拖鞋,悄悄走到了窗户边。
九月中旬的夜晚,凉风初起,侧开着的玻璃窗上,清楚地映照出他略显苍白和清瘦的脸孔。
但是一双眼睛,却闪着精亮的异光,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
站着的少年轻轻抬手,在玻璃上的人影脸上点了点。
“这样看着你,上一次还是在火车上。”他张开嘴,近似无声,用口型说着话,“现在你去哪里了呢”
“再不回来,你这副身体可就要废掉了。要不是我每天帮你活动活动,怕是肌肉都要萎缩了吧”窗上的人影目光灼灼,像是要深深望进自己的眼底,“听着,邱明泉,我这是在正式威胁你我再给你最后一点时间。再不回来抓住自己的身体,我就要霸占它了。”
他停了下来,专注地凝视着玻璃上模糊的自己,半晌轻轻一扬眉毛,斜挑的眉梢竟有点邪气。
可是好半晌后,他眼中的邪气终究还是散去了,只剩下幽幽的悲伤。
“我承诺过你的,要给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