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德院中,仇老太太还是那副阴沉沉的模样,仇正深瞧着,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记忆中,她一直都是这般阴沉沉的模样,只有外祖家的几位表哥表姐来做客时,她的脸色才会柔和下来。
后来,她不顾父亲和妹妹的反对,坚持将妹妹嫁给了大表哥,那之后,她见了妹妹和妹妹的两个孩子也有了好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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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仇正深会有一种错觉,她的母亲憎恨仇家,憎恨所有姓仇的人,包括父亲,包括他,现在她的这种憎恶又蔓延到了他的孩子们身上。
这养德院,邓文雅姐弟出入无忌,极为得宠,他的孩子们却是动辄得咎。
“那死丫头呢”
仇正深没有接话,仇老太太更怒,“你就纵着她这般忤逆我”
仇正深继续沉默,就在仇老太太开口要骂时,他突兀开口,“我知道母亲为何厌憎音音”。
仇老太太噎住,仇正深声音平稳冷静,“母亲今天突然发难,应当是觉得谢四公子出手教训如今已是仇府下人的谢嬷嬷,伤了仇家的脸面,只母亲不敢找谢四公子,更不敢找阿妙,只能寻了音音来教导”。
他将“教导”二字咬的极重,语气、神色却依旧是那副宁和沉静的模样,那一瞬间,仇老太太在他身上看到了仇希音的影子,更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影子
那个广有贤名,却纵容儿子搞什么“一肩挑两房”的仇太夫人
仇老太太只觉一口恶气在她胸腔中横冲直撞,冲得头一阵一阵的疼,冲得眼前一片模糊,冲得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待周围人惊呼声四起,她钝痛的头才稍稍清醒了些,眼前也渐渐清明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捂着额头定定盯着她的仇正深,明明他脸上淋漓的鲜血更会吸引人的瞩目,不知怎的,她却只看到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与他的父亲很像,曾是年少时的她每每见到、甚至每每想到就会不自觉脸颊发烫,嘴角牵起的美好存在。
现在,那双眼睛里没有该有的愤怒、委屈、震惊、怨恨,有的只是沉静,一片漠然的沉静。
当年,她曾眼睁睁看着他父亲见到她时双眼中的惊艳、开怀和温和慢慢变为一片漠然的沉静。
如今,她看到了她亲生的,唯一的儿子看着她时眼中的光也变成了一片漠然的沉静。
有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慌,可随即就被更汹涌的愤怒与怨恨取代,她近乎失控的怒声喝问,“你胆敢不孝”
仇正深放下捂着额头的手,额头被拐杖包银的杖头砸出了一个指头大小的窟窿,还兀自往外淌着血。
他没有管满头满脸的鲜血,平静长揖,“母亲若是嫌我科举考得太容易,官做得太轻易,大可随意。
只我怕若是我传出不孝的名声,撸了官职,我大可做我的富贵闲人,母亲在府中只怕却是没那个威风和底气再敢随意磋磨殴打孙女了”。
仇老太太气得面色铁青,瘦弱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若不是她还记得自己如今已是二品的诰命夫人,只怕就要尖声怒骂了起来。
仇正深说完也不管仇老太太什么反应,又俯身一礼,转身就走。
整个养德院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却没有一个敢发出半点声音,更不要说提醒仇老太太不能让仇正深就这么满脸血的走出养德院。
在内宅走动不方便带小厮仆从,仇正深又向来不许丫鬟伺候,身边竟是连一个去叫大夫的人都没有。
他心情激荡下一气乱走,只下意识避开谢氏的院子,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走到了花老太太的院子附近。
他愣了愣,正转身要走,就听背后一道宁和温柔的声音响起,“是深哥儿过来寻我”
正是花老太太。
仇正深背对着她,恨不得抬脚就跑,正犹豫间,花老太太已快步走到了他面前,甫一见他的模样就倒抽一口冷气,慌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踮着脚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捂他头上的伤口。
仇正深狼狈避开,花老太太见了放下手,一叠声的吩咐去叫大夫,扯着仇正深就往里面走,“快,我先给你洗洗伤口,包扎一下”。
仇正深犹豫了一会,到底被她扯着进去了。
等裴防己到的时候,花老太太已经将仇正深的伤口清洗干净,包扎了起来。
裴防己解开纱布看了看,又原样包扎好,不在意道,“小伤,只是天热,吃点清毒的药丸就好,待会我遣人送过来”。
裴防己说完就告辞了,仇正深沉默了片刻,起身告辞,花老太太欲言又止,长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将舅老爷刚送过来的祛疤膏给二老爷包上”。
“不必了”
花老太太打断他,“不值当什么的,除了这个,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仇正深沉默揖手,接过丫鬟递来的匣子,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花老太太将他送到门口,目送着他的背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