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绛朱,向来都是该做什么,而非想做什么。
似乎跟常人思慕女子并不同。
只是晏临则没这个闲心,去分辨细究这些无聊的差别。
此刻,心思正乱得连他自己都无法理清。
这种感觉,令仙君尤为烦躁。
良久之后,他还是走进殿内。
因着如今没有人住,本就空荡旷大的重阙殿,更附上一层毫无人烟的冷清。
寝殿里,一切未变。
晏临则不需要休息,自然不会待在这里。
当初仆侍问要不要清理,他想了想,也只是道“留着吧。”
是以,如今寝殿所有的装置摆设,都跟姜陶陶搬离前,没有什么一样。
连案桌旁那摔得七零八碎的墨台碎片,都都没有处理。一如他们发生争执的那夜。
晏临则以往从未留意过这里面的东西。
如今待了半晌,才第一回看见案桌底下有个抽屉。屉子里,塞满了皱巴巴的宣纸。
远看,上面都是一团一团乌黑的墨渍,不知道为什么姜陶陶要留着。
他心念一动。
最外侧的几张宣纸飞到手上,自觉铺开展平。
上面是姜陶陶写的古体字。
她跟他的字迹得很像,只是笔锋稍微柔和些罢了。很好辨认。
大抵都是一些诗。
十句有八句是少女怀春,妇人相思,都是那些黏黏腻腻的事情。
也会出现“晏”等字。
写得太过凌乱潦草,后面几个字眼无法认清。但很好猜。
除了他的名姓,不可能是别的了。
这些,应该都是姜陶陶曾经等他时,无聊思念至极,写来解闷的。
以前倒从没有听她提起过这么多。
亦或者,他旁敲侧击说过了,但他从来不当回事。
指腹缓慢摩挲着宣纸。
视线落在那一行行字上,晏临则莫名有点想见姜陶陶。
她既是如此痴痴念着他,这回搬去流月殿,也只该是一时伤心。
他去哄她一回,也没有什么不可。
蓦地想起当初姜陶陶画的那副肖像,仙君叫来司绣女官,要她赶做跟画中人一模一样的衣袍。
女官看完晏临则草草勾勒出的草图,却有些犯难了。
“仙君,这式样是昆仑境传统的形制,鹭鸶跟如意纹的花式,却是我们九重天独有的。我以前还未曾见过类似的样式。”
“无妨,”晏临则道,“只用照做。”
姜陶陶都说了,是她想看他穿,所以才画进了画里。
既是如此,这件衣袍不一定是她真见过的。
也许只是平日无聊,多翻了翻不同的服饰品鉴,突然有的奇思妙想。
可能是雀妖生性如此,她一向都爱异想天开,画里总是有些跟现实不符的东西。
第二日午时。
姜陶陶掰了掰手指,翻来覆去数着。
离她下一回去见晏钟渊,只有十二个时辰,刚好一整天了。
她谨记晏钟渊的劝告,没有去山顶打扰他静修。
但姜陶陶在流月殿里实在待不住,踌躇纠结了很久,还是往山上挪了那么几十米。
这个距离,刚好可以感受到锁魂法阵的存在,又不至于惊扰到晏钟渊休养调理。
她待着会很安心。
连在冰天雪地里看看书,也不觉得格外舒适。
一直待到接近晚膳的时刻,饿得有些体力不支,姜陶陶才回去。
踏进流月殿,她没有立刻关门。
仰着脸,望向风雪中模糊却又清晰的山顶,忍不住弯了弯唇。
突然地。
万物素白中,落下一朵细细的蔻粉。
那是枝含苞的垂丝海棠。
刚跟姜陶陶的指尖触碰,就在转眼间变成了块粉得剔透的玉。
短枝花苞,正好是只簪子的形状。
她心口一震,想也不想就往山上跑。在厚厚的雪层中踉跄了几步,才渐渐冷静下来。
这是晏钟渊送的,她可以肯定。
算一算,晏钟渊修炼向来是两个时辰为一周天。
从午时到现在,他刚好结束了第一周天的修炼,魂魄恢复得愈发稳固,修为也在缓缓回来。
施这些小术法,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没有想到
晏钟渊给她的见面礼,会是这朵垂丝海棠。
也不知道白雪皑皑里,他是哪儿找来这朵花。难道他的仙力已经探测到流月山域之外了吗
姜陶陶头顶上也有只跟这一模一样的垂丝海棠簪。
只是通体偏红,像带了血色。
那是她被噩梦所困,夜夜重复梦见晏钟渊,最后用梦魇化出来的一只簪子。舜华夫人都说过,有些苦气。
她却还是一直戴着,就当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