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身世可怜,除了雪霄宫,怕也无处可去呀。”
长渊轻呵。
“以他的本事,自有办法为自己谋得新靠山和比本君这里更好的安身之地,何须你来操心。”
“再不济,他不是还有自己的族人么。是他自己嫌贫爱富,非要做仙族人,不愿回去而已。”
梵音“可如今三界内,哪里还有比一十四州更好的安身立命之所,小公子如今刚入天道修炼半年,君上若此时赶小公子下山,小公子的修炼之途,也要就此废了。”
长渊冷漠“与其给天下苍生培养出一头害群之马,还不如及时止损。日后,苍生还能少受些祸害。本君的罪孽,也轻一些。”
“可方才小公子让属下转告君上,他还有重要的话,想跟君上说。”
“他那些鬼话,本君已经听够了,让他去与旁人说吧。”
这便真是毫无转圜余地了。
梵音叹口气,出殿去传话。
玉阶上,一片银白,少年只穿着件单薄的雪袍,直挺挺跪在那结着霜的寒玉地面上,乌发瀑布般垂至腰际,眼睛通红,嘴角紧抿,身体轻轻颤抖着。
“仙官。”
见梵音出来,少年立刻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问“师尊是不是肯见我了”
梵音忽然有些不忍。
迟疑道“天色已晚,小公子先回去吧。”
少年眸中光华乍然黯了下去,唇角颤了颤,失魂落魄道“师尊,他还是不肯见我,是么还是他永远不会见我了。”
最后一句。
少年咬了下唇,身体又是狠狠一颤。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偷偷卖了师尊的东西,更不该说谎话骗师尊的。再如何,我也不该卖师尊送的东西的。”
昭昭眼睛一红,忽然起身扑到殿门外,一面拍门,一面祈求“师尊,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那样做的。”
“我”
无边的绝望与委屈涌上心头,将少年吞没。
敲了许久,那两扇殿门都如同铜铸的巍峨高山般,岿然不动。
昭昭滑下去,抱膝靠在殿门上,无助地哭了起来。
梵音瞧得心头一酸,走过去,轻声劝道“如今君上正在气头上,小公子如此,只会激怒君上而已,倒不如先回去,等君上气消了,再设法解释。”
解释。
他要如何解释呢。
解释他背后这道伤口如何而来,解释他的族人,如何用这道伤口威胁他,向他勒索银钱么
长渊何等明察秋毫,何等了解他。
必会寻根问底,把他埋在心底深处的那一桩桩见不得人的事实全部挖出来。
是啊,他根本不是被什么低阶魔兽所伤,而是被真正的大魔物所伤,他被吞噬,被魔化的风险很高。
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才将这件事掩盖过去,一旦被揭开,在仙族内断无容身之地。
昭昭前所未有的恐慌,绝望。
“师尊,他真的会消气么”
好一会儿,少年抬起雾盈盈的眼睛,颤抖着问了句。
梵音哽咽着点头。
“当然了。”
“君上很疼爱小公子的,君上他一定会明察秋毫,理解小公子苦衷的。”
疼爱。
这个词让昭昭何其没有底气。
昭昭抬起眼,望着远处绵延千里的白,和廊下一盏盏散发着浅黄光晕的琉璃灯,忽然想,这三界之大,究竟何处才是他容身之处。
究竟何处,能容得下这样一个他。
师父,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观音村。
又在哪里呢。
昭昭在殿外枯坐了一夜,次日天明,长渊依旧没有出现,来往仙官不忍,道“君上已经去禁殿了,小公子不要等了,先回去休息吧。”
所有人都让他回去休息。
这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判。
昭昭低头,羽睫轻轻垂落,唇角一抿,终是站了起来,往玉阶下走去。
千丈玉阶,要走很久,走到一半,少年终是气力不支,摔倒了下去。昭昭机械的爬起来,继续走,没走几步,再度摔倒。
胸口骨碌碌滚出一物。
是他的宝贝鳞片。
昭昭一惊,连忙去把鳞片捡起来,欲重新藏进胸口时,少年忽然神色一僵。
那枚一直散发着浅淡银光的鳞片,此刻却黯淡一片,再没有半点光亮。昭昭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慌乱的抬起衣袖,用力擦拭了一下鳞片表面。
依旧暗沉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