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回二奶奶,姑娘正用饭呢。”
凤姐揭帘进去,见黛玉面色红润,眼里熠熠闪光,忙上前把人按着,不教她起来见礼。
“咱们之间何必管这些虚礼,你多用几筷子,便是对凤姐姐最大的礼咯”
紫鹃请凤姐坐了,也跟着劝几句,黛玉这才罢了,拿汤匙小口喝汤。
“好妹妹,我刚从老祖宗那来,可是得了实信儿的。”凤姐往她碟中添一筷子菜丝,“姑父和大老爷已进宫去了,宝玉才往老太太那露个脸,衣裳也顾不得换就说要瞧妹妹,偏又被宣进宫去了。”
黛玉停了动作,凤姐笑道“我这可是老祖宗和宝兄弟两重信使。”
“外祖母定是要你看着我用饭的,”黛玉接了茶漱口,“我如今用罢了,便去给外祖母请安。”
凤姐把人拉着往外走,小声取笑她“好妹妹,你怎么不问问宝玉要带什么话”
黛玉脸一红,伸手在她腰上一拧,“凤丫头嘴里没好话,我偏不问。”
凤姐扭身躲过去,指着她笑个不住。
鸳鸯早在门口张望,一见二奶奶和林姑娘露面,忙道“可算是来了再不来,老太太该坐不住了。”
打了帘子把人请进屋里,缠枝葡萄椅上的老太君果然站起了身,一把将黛玉揽进怀里。
“好容易才养出一点肉,这一病又瘦下去了”
黛玉俏皮眨眼,“那玉儿每日多吃一碗。”
贾母笑道“这才是外祖母的好玉儿。”
她让黛玉挨着自己坐了,在那细瘦的手腕摸摸,吩咐鸳鸯“把我那老坑的云碧镯子取来。”
鸳鸯应一声,往里头去找东西。
贾母让凤姐也坐了,才道“云南的好玉越发少了,那玉还是从前怀你母亲时得的。好容易寻到个好师傅,挖了一副镯子出来,原是要给她的,如今给你也是一样。”
那玉翠油油的,通透莹润自带水色,里头不见一点杂色,果然是副好镯子。
贾母亲自给黛玉戴上,心里颇是感慨。凤姐眼瞅着老太太又想起那早去的姑妈,忙笑道“我原不该进来,送了妹妹就该回去的。”
贾母被她这一打岔,倒把那悲意忘了,“你若是带巧姐儿、荀哥儿一道来,他林姑姑有的他们也一样有,你来不来都是没有的。”
凤姐做个泼皮样,凑在老太太跟前歪缠,逗的贾母不住地笑。
“罢了,教你这破落户缠的没法子,鸳鸯”
鸳鸯笑着应一声,贾母道“上回我瞧见两扇夹纱帏屏,上头翎毛花草很是鲜亮,给巧姐儿姐弟俩各送去一扇。”
她眼一觑凤姐,“当娘的就算了。”
上房里闹的正热闹,外头三个姑娘也来请安,围着黛玉好一通问,见她当真好了,才算放下心。
凤姐一指迎春,朝黛玉道“林妹妹还不曾贺过你二姐姐呢”
迎春涨红了脸,搅着手帕子露出娇羞的模样。
贾母道“你二姐姐定了人家,是殿前司梁家。”
黛玉想起冬日赏梅花那事,再看如今迎春羞怯风情,忙拉着她道“当真是件喜事儿,该当庆贺呢。”
宝玉替梁衡传过一回书信,迎春知道黛玉和宝玉好,疑心她也知道这秘事,越发羞臊了。
还是贾母道“男女婚嫁是人之大伦,你与那梁小子是正经的未婚夫妻,实在不必太过害臊。”
迎春这才勉强坐直了身子,“孙女省的了。”
几个小姑娘说起过定的琐碎杂事,很是津津有味。凤姐是经过的过来人,见老太太并不很忌讳,便一一把那三书六礼说给她们知道。
惜春还不知道害羞,只会嫌麻烦,三个大的都有些红了脸。
贾母便道“这婚假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何曾盲婚哑嫁过便是你们敏姑姑那会,也是教她自己先相看上了。”
三春也常听嬷嬷说起这位姑姑的旧事。那会府里正煊赫,弹琴读书、管家理事,真真是说一不二。那派头气势才是正经的公府小姐,吃穿用度比她们如今强了不止百倍。
至于敏姑姑和林姑父的姻缘,倒是头一回听说。
老太太却不详说,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罢了。
“正经闺秀女儿,虽说要以德行为重,却不能念那女则、女戒念傻了,一点自己的主意都没有。嫁鸡也去、嫁狗也随,糟蹋了自己不说,还把子女也耽误了。”
这话说中了探春的心病,让她很是受了一番震动。
老太太话锋一转,又道“但若是忘了规矩,做了那轻浮浪荡的女儿,却也是贻害终身。这里头的度便要自己把握,有情致而不落于浮艳,才算是晓得了女子的安身立命法。”
凤姐陪着小姑子们听了,也品出些味来。
譬如那尤二尤三两个,还有那拖到老大的傅秋芳,虽是被家世、亲人所误,也是她们自己不刚强,浮萍似的随波逐流了。
而那被规矩教傻了的,譬如槁木死灰的李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