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津港到京城, 陆路三百里, 如果是海上, 轮船也不过是小半天的功夫。陆地上大货卡车走走停停, 却需要差不多两天一夜。
张灵湖坐在运货大卡车的副驾驶位上。
这辆军转民用的大卡车载重十多吨, 轮胎都是特大号的双轮胎。一般都会配备一个大卡司机,一个副驾驶, 两人轮流开。
照顾到张灵湖是个娇弱的姑娘, 就让她坐了副驾驶, 原本的副驾驶和她的临时护卫坐在车厢货物的顶层, 风呼呼的吹,高处不胜寒,和海上的甲板差不多。他们直接在身上披着行军被。
大卡司机开车很认真。张灵湖一路也不敢打扰他说话,就一直透过玻璃看向窗外。
她已经换回了匆忙离开的时候的那一套棉袄棉裤。外面罩着自己半旧的鼓囊囊的列宁装。腰带也还是老样子。
从黄梓桐那里赚来的衣裳,好看是好看,毕竟是夏服, 现在还穿不上。一路从南到北,从夏天到冬天。
现在想想,这一场遭遇, 不管怎么担惊受怕,吃的是真的好呀。
不光说那些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山珍海味, 因为每次黄梓桐宴席,和白雷供餐,她都是陪着吃的。就是很普通的,海里的鱼获也样样鲜美, 水煮虾 ,生蚝,蒸螃蟹,小海菜汤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长胖。
重卡车在行驶的一百多公里之后,第好几次停下来。
连卡车司机大叔都有些纳闷“现在不前不后的怎么又停了刚才不是才休息过的吗” 身边坐着个小姑娘,他不好意思在车里抽烟,推开车门,跳下去抽烟。对这位大叔来说,抽烟是和吃饭上厕所一样要紧的事情,必须抓紧一些空隙来抽一口。
重卡车头的位置很高,张灵湖视野宽阔,可惜前面三米的客运汽车也停下来,挡住了视线。
油漆的马路还算平整,两边挖了排水沟,长着一些荒草杂树,一颗柳树被放到在地,树皮已经剥去了,露出白色的树干,让人联想到死去的尸体。在阳光下明晃晃的触目惊心。
一路上已经多次见过这种场景了,有老人,也有妇女,带着三个两个的孩子,背着背篓,挎着篮子,到处找一切能入口的东西。
柳树的皮,如果去掉外面的干皱处,内里的一层,吃到嘴巴里滑溜溜的,滋味还是很不错的,所以柳树很受欢迎,经常被剥光。
记忆回到很小的时候,解放前的几年,那时候也是挺困难,哥哥曾经拿回柳树皮给她吃,用小刀子割成一小段一小段的,装在铁皮的铅笔盒里,带到学校,在课间里吃。
城市里能找来吃的无主食物很少,比不上乡村,更比不上沿海。
张灵湖透过车窗的玻璃,看见护送自己的小战士利落的从后面的货架上跳下来,飞快的往前跑去。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
她摇下玻璃,冲着小战士招手“小毛,前面怎么样了”
小毛很年轻,说话带一点合南口音,穿着棉裤棉袄,外面罩着的军装很臃肿,疙疙瘩瘩的。他的脸,也可以说是眉清目秀,唯一奇怪的就是鼻子上长了几个脓疱,通红通红的,破了相。
眼睛是干净明亮的,他根本不在乎破相的问题,双手的关节上,也是黑红的冻疮。
“张干部,别担心,前面有一个路卡,检查证件那,等一等”
不管有什么样的路卡,他们都是不怕的。重型货运卡车所属的运输大队是响当当的国家单位,卡车是国家财产。
张灵湖和小毛手里拿的介绍信,工作证,盖了部队的戳子,响当当的番号,她们现在的身份是战士。
可是又过了十多分钟,前面依旧没有往前移动的意思。
张灵湖在驾驶室的狭小空间里,也是坐着有点脚麻了,推开车门,跳下去,来回走动着跺脚又跺脚。
小毛看见她下车,也马上手脚利索的,又从货架上爬了下来。
“坐着难受了吗张干部,你要不要去茅房”
张灵湖跟一个同龄的半大男孩子,说茅房的事,还是挺尴尬的。小毛却一脸正经,大概在半大的男孩子看来,拉屎放屁,天经地义。和前几年哥哥们的世界观一样。
想到哥哥们,张灵湖也不再害羞,微微点头。
小毛立刻观察地形,用手 一指“张干部,去那边,我给你放风。”
张灵湖绕过路边的沟壑,在僻静处解决了一下。等站起身来,发现前面正好是一个向上的小土坡,就沿着土坡往前走了上去,站在最高处,顿时视野开阔。
大概是最近反复使用基因修复剂的缘故,她现在的五官灵敏度都达到了最好的状态,虽然不至于说神奇,眼睛也已经达到了普通人能达到的最好视力了。
远处此起彼伏,是一个许多人居住的地方,并不是长时间形成的自然村落,甚至连那种贫民棚户区都不如,这就是一群,确切的词汇应该说是逃难的
男女老少,黑压压的一片老棉袄,隔着大马路,是另外一群人,深绿颜色,驻军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