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县县衙,入夜之后再安静不过。赵钰染确实是消耗了太多精神,下午醒来处理了事务,晚上再一沾床,便又睡得不醒人事。
暗夜中,一道身影潜入到她屋内,定定站在床前。
来人正是宋铭铮,白日里他没有坚持给她看伤,心里到底是记挂着的。如今晚上再潜进来,发现她睡得香甜,对外界真的是一无所知。
原本他还担心不用药会被发现,如今已经掀了她的被子,她也没有反应。
他借着微弱的月光去看她蜷缩着的腿,晚上睡觉,她倒是除了绫袜,细白的脚丫子就那么露在外头。
寒从脚下来,她在生活上,有时真是马虎得让人无话可说。
他矮下身子,从怀里取出从太医那里拿出来的另一瓶药,借着月光给她脚底的伤口撒上。
好在是没有他想的那样严重,被磨破了泡,脚心那一处比厉害。
他夜视能力不错,看个仔细,就替她把被子盖上。
此时他突然听见她喊自己一声。
“宋铭铮,你”
宋铭铮被喊得一个激灵,惊疑不定回头,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结果一回头,她还睡得香甜,可能是做梦了。
后面呢喃细语,也不知道那个你后接的是什么。
他想细细的听,结果站了一会,再也没有下文,他只好转身悄无声息退出了屋子。
但在他关上门那一刻,床上的赵钰染却是睁开了眼。
黑暗中,她的双眸显得特别的亮,眼神再清明不过。
她醒来有一会儿了,在宋铭铮掀了她被子的时候,她就醒来了。
若不是认出他的身形,她恐怕就喊了出来。
她心惊为什么半夜时分他会潜进来,忐忑着不知他要做什么,结果却是发现他来给上药。
赵钰染缩着腿,伤处被伤药沁得微微作疼,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来自宋铭铮的关切。
次日清晨,赵钰染一行准备再度出发。
船队折回其实已经造成不小的动静,所以她得更快赶到杭州,以免事情发生更的变故。
刘县令昨儿就在她跟前跪倒几回,今儿仍是忐忑地给来她送行。
但他再忐忑,脸上却没有了先前那种萎靡不振,反倒是十分精神,连腰杆都挺直了。
赵钰染看他这样有些好笑,他寻了个机会,上前朝她一揖到底“殿下,罪臣就在长兴县等着殿下的处罚。罪臣愿殿下一路顺利。”
其实一个好人,可能曾经受过外力影响,与人同流合污,但他内里始终是可取之处。比如刘县令,就是赵钰染遇到的这样一个人。
她微微一笑“如此,长兴县还得劳烦你再替我守些日子。”
刘县令跪倒,眼眶发热,重重磕下头。
一行人登船,宋铭铮并没让主船也折返,回来的是三艘栽着他亲兵的人,再度顺流而去。
在上船后,赵钰染看到了岸上一对熟悉的身影,是那对卖馄饨的夫妻,正站在岸上殷殷地望着他们。
这对夫妻也算是此案的证人,赵钰染让他们揭发了莫二的所为,所以那天才让亲兵去打听这两人住在什么地方。
“他们倒也来了。”
她遥遥再看了一眼,回到船舱,宋铭铮就走廊的地方站着,靠在墙壁,又手抱胸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到她来,他淡淡地说“我们要赶两天的路才能回到主船,这几艘船都小,臣仍旧还是和与殿下一屋,好保证殿下的安全。”
她抬头,看到他清峻的面容。他这人极少有笑的时候,一番为她着想的话说下来,跟威胁似的。
她看着看着,不知怎么想到他昨晚的举动,半垂了眸。
“只要肃皇叔不觉得憋屈,我无不可。”
她说着往里走,十分坦然。
宋铭铮眼中就闪过诧异,她这回倒是没有显出不耐和抗拒。
这样的态度,让他心中微动,但面上却仍是淡淡然地跟了进去,就连后来谷天瑞跑前来与她说话,他心情都变得十分平和。
船行至第二天的时候,外头突然下起了小雨。
春季本就是雨水淅淅沥沥的时候,能一连下几天,更不要说是南边的地区,长的下个十天也有。
细雨纷纷,倒对江面没有太多的影响,只是下了雨,众人便只能躲在船里,有些憋闷倒是真的。
赵钰染在用午饭后打开窗,椅在窗柩边看着涛涛江浪不知在想什么。
宋铭铮发现她这两日都十分安静,也不太冲自己发脾气,可能是因为他本也没有惹怒他的地方。
“肃皇叔,你心目中的盛世应当是如何的”
她突然朝他看过来,宋铭铮来不及收回打量她的视线,索性也不躲闪。他思索片刻说“我以为,止战,便是盛世了。”
他是武将,见过最多的是死在战场上的人,骨肉分离,真正的家破人亡。
“是吗”她喃喃一声,视线又再的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