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才亥时一刻,按理说等百官抵达太庙就位,崇庆帝的御驾和王皇后的鸾驾才会姗姗而来,于子时开始大祀。
眼下事出有变,自然要保护现场,等圣驾裁夺。
在场人等都捏了一把汗,于崇庆帝大寿大祀闹出这么一桩,灭了崇庆帝大寿兴头还是小的,惊了太庙里的列祖列宗才是天理不容
筠娘子只见,旻王和绯红那人各抱一女子回到山路。
在场人惊魂未定之际,绯红那人扔下手上的女子,倏然一道人影闪回了自个的车厢。
只听执灯宫女的尖叫“大皇妃出血了快去太庙请太医和安公公”大皇妃眼下已不适合挪动上山。
已有宫女连滚带爬的往山上去。
筠娘子掂了掂,决定先回太庙与秀棠秀娇汇合,再一并过来看戏。
筠娘子回到太庙之时,太庙已是一片忙乱。秀棠见着筠娘子,讶异道“娘子这是去哪了让我和秀娇好找”
筠娘子脸色发白,秀棠把她扯到一旁,附她耳边道“娘子你说奇不奇了刚有人回来报大皇妃马车失事,怕是皇孙不保,这头一个太医便是连安胎药都煎好了,眼下正跟着徐太医往下面送呢。”
筠娘子斥道“你莫多嘴多舌的,大皇妃带着身子上山,太医未雨绸缪也是常理。真是大惊小怪”
筠娘子隐在暗中的面色讥讽未雨绸缪不过是大皇子顾忌程宰相情面,聊表一下罢了。就是有神医,也是回天乏术了
果不其然,等筠娘子尾随周二少夫人过去时四个多月的皇孙,没了
已近子时,崇庆帝的圣驾王皇后的鸾仗已至,居分岭口高处,百官列于其下,中间是事发现场。筠娘子一行是从山上下来,过目只见肃立的明黄龙背深青凤影,扑通往地下一跪,垂首用眼睛余光看。
灯烛中的凝重令人无法喘息。
大皇妃在车厢里,里面是竭力压抑的呻、吟,车外太医们跪倒一地。筠娘子只来得及听太医的最后陈述“大皇妃小产失血,好在大皇妃底子好,眼下晕厥已醒,尚无性命之虞,好生调养的话,日后”太医磕绊住了。
程宰相的脸已经黑的像锅贴,抚着长须,仰头作怅然状。
大皇子从车厢出来,心有戚戚的跪下,悲呼“儿臣来晚了”
蓬头垢面衣衫刮破的程四娘已披了斗篷遮了盖头,垂首跪在程宰相旁边,看不清神色。
目击宫女战战兢兢的汇报道“大殿下和二殿下的马车失事,幸得旻王殿下和周内司大人挺身而出,除了驾马的奴才外没有伤亡,”这“没有伤亡”四个字咬出后,宫女惊惧的直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朕的皇孙,就此夭了”崇庆帝摄问。
太医吓的直哆嗦“是是”
崇庆帝龙目一扫大皇子,大皇子痛心悲呼“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挂念皇祖母,提前来太庙祭念,儿臣只顾着自个的孝心,反倒忘了爱妃身怀六甲,忘了这大雪过后山路积冰,儿臣就该守在爱妃身边儿臣子嗣单薄,太医先前就道爱妃这次是怀儿之相,是儿臣一念之差,生生折了我皇家血脉儿臣大罪呀”
“知道自个大罪就好。”崇庆帝倒不是因着夭了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皇孙发怒,也不是恼怒这反常事妖,皇储倾轧他通常也视若不见。
崇庆帝是失望。失望惠妃所生的、他最喜爱的大皇子,为一个一品朝官,把正妃肚里的骨血拿来做赌注大皇子若继承皇位,大皇妃便是未来的正宫,大皇妃就此断了子嗣,日后的皇嗣都不是皇家正统
这个道理,大皇子不懂,程宰相也不懂么
“何止大罪,皇家的规矩你都给忘了么”崇庆帝目光定在程四娘身上,“本朝就没有一个大臣家的小娘子来太庙大祀的道理程宰相,你是怎么教女的”
程四娘吓的涕泪涟涟,颤颤道“臣女无知”
大皇妃强忍痛意,求情道“父皇明鉴,儿臣这几日身子不爽,恶心厌食,幸得程四娘与儿臣相伴儿臣上山前又一阵呕吐,想想也就四娘服侍用心,明知不合规矩,儿臣儿臣该罚”大皇妃喘个不停,“儿臣累及四娘差点身亡,幸周内司大人相救及时”
崇庆帝脸色稍霁“行了,你顾着身子,朕不怪罪便是。”终究给了程宰相这个颜面
筠娘子心下明了,这便是大皇子提前来太庙之由若是程四娘与大皇子同坐马车,程四娘便是大皇子的人了别说让周内司娶程四娘,那便是伤风败俗,连个侧妃都没戏的
周内司的驾车奴仆道“大皇妃客气了,这是我家大人的本职之责”
大皇妃扬在黑暗的车厢里的银盘脸拉扯出一丝凄凉的笑意。
周内司认了她的孩子总算没白死了
周内司认了筠娘子大骇,周内司终究站了程家祁家这头,迎娶程四娘,宋家宋家完了
晕船一路死不死活不活的奔波到了京城,不过靠的是那丁点的希冀眼下星火的熄灭,灵魂的挖空,支柱的倒塌,她无亚于在死刑的宣判下,身子一软,倒在了秀棠的怀中
还有人,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