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鉴瓷不了了之,没几日,王皇后这头差人来传话,请筠娘子去御花园来赏玩。传话的太监尖着嗓子道“皇后娘娘最是爱好投壶骑马,宋筠娘不妨带些青瓷过去做赌注,这也是皇后娘娘给你宋家青瓷的脸面,你可晓得了”筠娘子自是感激了一番不提。
筠娘子这头让秀棠拿衣裳,还没梳洗,便听宋老爷来唤。筠娘子一过去,宋老爷连呼好几声“吓煞我也”,筠娘子示意秀棠给他端茶顺气。宋老爷脸色难看道“我儿,这富贵,咱们还是不图了你先是得罪了皇后的人,又得罪了旻王不提,我也算是瞧明白了,就没一个大官给我宋家鉴瓷,我宋家要往这条路上攀,何止是难于登天就怕富贵没攀上,这条命就没了眼下皇后岂会无缘无故的召你入宫我儿你给我回绝了这桩,咱们今个就回宋家这京城,不待了”
筠娘子哭笑不得道“爹爹这是打退堂鼓么皇后都下了凤旨,我宋家还能不遵么”筠娘子试图宽解,“爹爹你且往好的看,皇后这是给我宋家青瓷一个开脸的机会呢”
“你真以为我老糊涂了不成,休来哄我”宋老爷气的胸膛起伏不定,“这些个皇家权贵,不过是拿我们老百姓当猴耍当年彩瓷当道,元内司一手提拔了好些瓷窑,彩瓷以奢华繁复为美,那时的宫廷和几个世大族,无不处处点缀彩瓷。五年前元家一倒牵连甚广,以程宰相为首的文臣都推崇白瓷高洁,呵,这些个人真是可笑,在家摆几个白瓷,就以为自个出淤泥而不染瓷中利厚,据说元家贪污的数目足有四五年国库的收入了”
筠娘子也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直言道“彩瓷死而不僵,虽说元家倒了,皇上每年给彩瓷和白瓷入宫的规格都是一样的,说来也只是分庭抗礼。女子上朝的先例,祁孟娘首当其冲,年初祁孟娘亲手贡上通体开金丝铁线纹片的白瓷,程宰相当场赞许其不见豪奢,独独清贵,此事成佳话一桩。我宋家青瓷尚未入世,皇上却许我上朝,说是鉴瓷却不了了之,圣心难测。周内司推举了我宋家,皇上不拘一格,眼下正是我宋家站队的时候。站的对了,皇上满意了,我宋家日后富贵都不在话下。站错了的话”筠娘子做了个切脖子的动作。
宋老爷细想,只觉筠娘子说的弯弯绕绕真有可能,脸上一层虚汗。
宋老爷哆嗦道“咱们该站哪一队”
筠娘子莞尔“自然是谁提拔咱们,咱们就站谁的队了。皇上宣我上朝鉴瓷,此事定是周内司从中翰旋,周内司此举,打了祁家白瓷的脸更显得周内司一视同仁品性高洁不与瓷商绑架”筠娘子眉间拧起,“人传周内司无懈可击,果真不假他抬我宋家,引经而不送佛,逼得我宋家不得不依附他,拿我宋家当枪使,我宋家反而得感激他李提刑破案立了大功,若不是周内司在皇上耳边吹风,他会主动说出我宋家那微不足道的功劳么周内司这是甩了李提刑的耳刮,却是借着我宋家的手李提刑,怕是恨都恨死我宋家了旻王这茬就更可恶了他借李提刑之力举报旻王,又借我之手与旻王当庭对质”
宋老爷头晕目眩“你在朝上大放厥词,我拦都拦不得你可知,我吓的都”
“爹爹”筠娘子无语,“我宋家青瓷要入世,全仗着周内司了且不说周内司与旻王私仇在先,我宋家立功了便是立功了,我认了,不提皇上对我宋家青眼有加,就是百官也不敢小瞧了我宋家”
“旻王终归是三皇子就是证据确凿,皇上还不是举棋不定你一个商人女当朝指责旻王,万一皇上记恨上了”
“从来都是富贵险中求”筠娘子眼睛眯起,“皇上广开言路纳谏,他的肚量就算是装的,装着装着也成真的了皇上若是连我一个小女子都容不得,还容得天下文人么皇上越要大肚,就越要善待我宋家,如此一来旁人就更忌惮,我宋家要在京城立足,这是最好的立威法子”
“我宁可不要这样的富贵”宋老爷老眼一瞪,念及那时心惊胆战,若是连女儿都搭了进去
“爹爹你说不要”筠娘子凉凉笑起来,眼角都是泪,“那咱们再回到山坳里,把女儿卖给程罗跟在程家后面摇尾乞怜,或是把娘亲的嫁妆都给贴进去,爹爹女儿宁可直着腰板博一把,也要为娘亲烧出绝世蓝花”筠娘子念及过往,心中大恸,“爹爹从我八岁进瓷窑烧瓷,你可曾看我一眼教我一次爹爹不在家时,我就在馒头山拿你留下来的瓷土釉果来回配比反复的烧,会烧出蓝花的不只是爹爹一个”
宋老爷大惊。
“我烧出蓝花又怎样还不是被江氏一手摔了”筠娘子捂着剧痛的胸口,“那一刻我就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烧出绝世蓝花,任何人,任何人都休想摔她爹爹你埋头烧瓷可曾想过,若没有富贵的底气,你就算烧出来,蓝花瓷就一定能入世吗爹爹,咱们先把路铺好铺好了,娘才能出现呀。”
“什么出现”
“爹爹怎么忘了,娘就是蓝花瓷,蓝花瓷就是娘”筠娘子笑的宛如稚儿。
御花园佳木葱茏卵石铺路。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古柏藤萝上,假山倒影深郁。
筠娘子携秀棠秀娇,由一太监引路。人还未到,便听欢声笑语。御花园里设了座,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