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沉着一张脸看那丫鬟。
十五六岁的样子, 穿了一件水红色的夹袄, 青缎掐牙背心。相貌生的也有几分水秀, 只是一双眼过于精明外露了。
沈沅认得这是沈潇身边的大丫鬟, 名叫做绣春。
绣春此时再无刚刚在院子里咒骂人的威风了, 而是对着沈沅屈膝行了礼, 面上堆满了笑, 说着“大小姐今儿怎么有空到这里来逛逛奴婢这就告诉六姑娘去。”
说着,回身忙忙的就要走。
沈沅冷声的叫住了她“你且站在这里别动,我自
会去找六妹。”
然后沈沅不再理会她, 自行往前面走。
院子路上的积雪也并没有清扫,路旁还有一株桂花树也死了。枝条干枯着,一半的叶子落了, 另外一半焦黄的叶子还挂在枝上。
沈沅又细看了看院内, 到处都是杂乱枯败的,一看就没有人好好的打理过这里。
沈沅蹙了一双眉, 往正屋那里走去。
正屋门口吊着的还是一条春秋两季用的葱绿撒花软帘, 正被这凛凛朔风吹的往屋里鼓了进去。
采薇在前面打起了帘子, 侧身让沈沅进去。
屋子里面的陈设都是简陋的, 沈沅伸手在桌面上拂过, 触手便是一层灰尘。
她一双纤细的远山眉蹙的就越发的深了。
绣春此时已跟了过来,见沈沅正伸手拂过桌面, 手指尖捻着灰尘,忙陪笑说着“前几日负责洒扫院子的小丫鬟病了, 送出去养病了, 所以这屋子里的桌椅就有几日没人擦拭,这才落了一层灰。”
又抬脚要进屋里来“大小姐,奴婢这就去请六姑娘起来。”
沈沅皱着眉看向她“怎么,你们姑娘还没有起来”
现下已经巳时末刻了,实在算不得上早。而且她记得沈潇也并不是喜欢睡懒觉的人,怎么今儿都这个点
了她还没有起来
绣春听问,面上就有些慌乱的神色,忙忙的解释着“姑娘昨儿觉得身上不大好,早上奴婢打水过来请姑娘起来梳洗的时候,姑娘说还要再歇息一会,奴婢便不敢再打扰姑娘了。”
一语未了,就见沈沅的面色已经冷了下来“你们姑娘身上不大好,你就该立时告知老爷或薛姨娘去,让他们请了大夫过来给你们姑娘诊治,如何只这样的拖着不报若你们姑娘有什么事,你担待得起”
绣春被骂的低下了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沈沅又听得一道极虚弱的声音从卧房传了出来“长姐。”
是沈潇的声音。
沈沅急忙转身,伸手掀起碧纱橱上吊着的半旧软帘,抬脚走了进去。
就见沈潇正头伏在枕上,面上是不正常的潮、红,一双漆黑的眼眸就如同在水中浸过的一般,水汪汪的。
沈沅心中吃了一惊,忙急走两步上前,弯腰伸手轻按在了沈潇的额头上。
触手滚烫。
沈潇竟然都已经高烧成了这个模样,而这屋里竟然都没有一个伺候她的丫鬟在,一个个的都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沈沅气极,冷冷的看了一眼正不安的站在门口的绣
春。然后她看向采薇,吩咐她“你现在快去二门上叫个小厮,让他速去请个大夫过来。”
采薇忙应了一声,转身一路小跑着走了。
沈沅这时又看向绣春,冷声的呵斥着“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打一盆温水过来。再有,凡在这翠宁轩里服侍的丫鬟,全都给我叫了过来。”
沈沅虽然是个姑娘家,但这样发起怒来的时候气势也是极迫人的。绣春不敢不听,忙按着沈沅的吩咐去行事了。
一时绣春打了一盆温水过来,沈沅拿了干净的手巾在水中浸湿了,拧的半干之后,搭在了沈潇的额头上。
沈潇已经被烧的神智有些不清了,嘴唇发干,一双
眼紧紧的阖着。不过沈沅看到有泪水正从她阖着的双眼中流了出来,沿着脸颊滑落下来,襦湿了她枕着的半旧枕头。
沈沅见状,由不得的就觉得心中如同被针给猛的刺了一下一般,有些发酸,也很是心疼。
其实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对于沈潇这个妹妹都是不怎么注意的。印象中沈潇是个懦弱温顺的性子,即便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她也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垂着头坐在那里,轻易不说一个字。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忽视她。
但现在
沈沅抬头,环视了一下沈潇的这间屋子,心中心酸的想着,她这个妹妹这些年到底过的是个什么日子
沈沅坐在床沿上,忍着心中的酸涩,不一会儿就撤掉沈潇头上的手巾,重新打湿了,再敷上去。
很快的采薇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禀告着“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已经叫了一个小厮骑快马去请大夫了。马上就该来了。”
沈沅点了点头。
这时她又见沈潇双唇在开合着,似是在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