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 陈家之子离京前往北疆镇守,翌日便下了场雨,落得屋檐积水如注。
东宫的太监去了许家请太子妃回宫, 姨娘说“看吧, 太子果真是着急了。”
许凝提着裙摆,神色淡然,轻声道“他是不能再任着我在许家小住了。”
“都一样都一样。”
姨娘撑着伞, 遮着二人头顶的雨, 将许凝送上马车, 府前的许寺卿正看着她。
许凝回眸同父亲相视,低首轻点,随之便乘马车离去,雨水淅淅沥沥。
回到东宫,许凝头一回没问太子的去向, 好像不去知道她也可以了。
不过这次不一样, 太子没在政事殿,而是在寝宫里等着,许凝入门便见到了他。
二人相看一眼, 放置桌上的茶已放凉,许凝微顿, 侧眸看向太监, 吩咐其换上新茶。
太子凝视她许久, 启口道“在许家这几日可还好。”
许凝裙摆微湿,福身轻轻行了个礼, 浅笑笑道“很好,许久没见父亲和姨娘了。”
二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起码在对方眼里, 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窗棂上传来鸟雀扑棱声,侧首望去,是一只羽毛潮湿的金丝雀,落稳后,歪着脑袋看着二人。
太子似乎眉目微松,起身去将那鸟雀接了过来,放入一旁的鸟笼中,但他不关笼门。
许凝微惑“这是什么。”
太子瞧着吃食的鸟雀,语气淡然地回道“前两日放了一只鸟雀,不过它自己会飞回来了。”
许凝望着太子的身形,今儿他倒是和气许多,于是便回他一句“我从不喜笼养鸟。”
以前啊,她常遛鸟养鸟,也常喝酒打牌,父亲都说她和母亲一个德性,不像大家闺秀。
太子则回过身与她相视,随之坐回茶桌旁,不久,太监便换上了新茶。
三月不过几场小雨,到了月末便开了晴,阳光明媚,春意阑珊。
不过近来,许凝做的糕点没再送来书房,她善厨艺,时常会做些小吃食送来。
太子有些习惯她做的东西了,却也不好问为何近来没做。
陈长越一去北疆,二皇子便将从北疆归来,想必到时京中有别样的热闹,难得太子心情微悦。
他真想过许凝会跟陈长越走,但他知道许凝不傻,不会拿命拿许家做赌注。
二人的相处在之后越发和谐,只是许凝不会再亲自下厨了。
去凤仪宫请安,皇后娘娘一看他们二人便愁眉苦脸的,又是问孙子的事。
正是休沐,风和日丽。
雅殿内清净自在,许凝在窗牖旁的美人榻上小憩,手里捏着团扇轻摇,姿态慵懒,清丽淡雅。
太子站于书架旁,手中端着书册,眼眸却看向榻上的她,近来在他面前,她似乎越发随意懒散了,没个样子。
他将目光收回,落在书册上,许凝则侧过身来看他,谁也没发现他们的互相偷瞄。
岁月静好,风和日丽,看这日头,不久后便要立夏了。
许凝轻缓地开了口“太子殿下,我们和离吧。”
谢明擎拈着书页的指尖一顿,侧首看向她,许凝神色平淡,像是在问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雅殿沉寂下来,金笼内的鸟雀飞到书案上,歪歪头首。
不远处的太子仅仅只是一顿,似乎也毫不在乎,将目光放回书册上,并没有理会她,转而坐在桌案前。
许凝眉眼里掠过一丝低落,也别开了目光,看向窗外的景色。
她缓缓道“我觉得我不适合做太子妃,始终学不会知书达礼,善解人意,殿下不是说若臣妾想走,便不会拦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似乎不能言而无信。
终于太子开了口“皇家婚事不易和离。”
许凝回道“臣妾两年无子,皇后娘娘已然对臣妾不满,此事好说。”
雅殿内又是一片沉默,气氛在无形中凝固起来,他轻轻地翻动着书页,专注的只有手中政务。
许凝心中难耐,欲再开口时,太子才漫不经心地回道“改日再说。”
许凝顿了顿,看着他淡漠的侧颜,似乎并不在意,她眸色略黯。
“殿下忘了。”许凝低声道“几年前曾在大雪中救我,但我记得。”
言此,太子才将目光关注于她身上,眉目深沉,许凝则淡淡一笑,略微苦涩。
他们的问题从来都不在于别人,而是他们自己,相互猜忌,相互带着假面生活,不停的试探又退缩。
这种事的确不便做决定,既然他在忙,那她改日再来问。
殿内的气氛僵持,许凝攥着团扇起了身,福礼后便缓缓离去,裙摆袅袅。
清风吹动窗外树枝,沙沙响动,那美人榻上似乎还有她躺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