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暗,细雪沙沙。
跪在暖殿前的台阶上的人依旧纹丝不动,如一颗青松赤寒而立,清冷孤傲。
暖殿内炭火温热,暖得犹如春日,沐锦书隔着窗牖瞥望跪立着的谢明鄞,心一直悬着,未曾放下。
水墨屏风之后,皇后侧卧于榻上,阖眼歇息,不作言语。
地面上被砸碎的茶杯狼藉,已被下人们收拾干净,一如起初般的整洁。
沐锦书回过首,一瞥明亮的灯光,秀眉紧拧,二皇兄已跪三个时辰了。
外面风雪这般大,再坚韧的身体也扛不住,不说受寒病下,若是往后落下什么病根,便不好了。
沐锦书走至屏风里,看着榻上的皇后娘娘,她轻唤,“娘娘”
侧卧的人单手撑着额角,眼皮都不见抬起,充耳不闻。
沐锦书踌躇须臾,在榻前跪下来,“皇后娘娘莫再罚皇兄跪了,一切都是意外所致,从始至终昭宁都未有怪过皇兄。”
魏皇后静默着,眼睫轻掀,睨着她的面容。
沐锦书低帘着眸,水气盈上眼眶“若要罚,连同昭宁一起罚吧。”
魏皇后缓缓坐起身来,双手覆于膝盖,说“本宫罚他就是罚你”
沐锦书泪珠扑落,掉在手背上,就像那年冬日皇兄被罚,她也是如此在皇帝跟前求情。
魏皇后长叹一息,罚归罚,她又能将楚王罚几时,跪久了怕传得是非,跪少了又觉不甘。
楚王在凤仪宫被罚的事,定少不了相传,今日并非望日,不可随意入宫。
他违反宫禁闯入宫,皇帝定会有所耳闻。
魏皇后瞧着沐锦书的容貌,楚楚可怜,一如带露梨花,若是真被皇帝嫁给南阳王,她还如何见得到养女。
况且昭宁是给南阳王续弦,即便不是皇室血脉,但堂堂公主,怎么给他人续弦
如是这样,魏皇后自是不会放昭宁。
皇帝的做法实在有失道义,好歹是自己儿子,说好的北疆之约,现在出来个南阳王,又改变心意。
那她鄞儿不是白白受皇帝诓骗,既然两人互相心意,何不成人之美,想来想去,便是觉得皇帝荒唐。
魏皇后招手示意,夏荷便上前听候。“让楚王回去,省得他在凤仪宫显眼,告诉他这个月就不要入宫来了。”
着实,他在凤仪宫跪久了,也是错事。
夏荷应声是,福身出暖殿。
沐锦书擦擦眼泪,打量皇后的神色,见她眉目动容,便提裙随之追出去。
殿外屋檐下,灯笼昏暗。
里头的灯火透过殿门,洒落在地面上,与雪色相融。
谢明鄞所跪之处尚在檐下,地面未有沾染冰雪,但寒风瑟瑟,将飞雪吹入,大氅沾上不少雪色。
夏荷从殿中走出,恭敬上前,躬身道“楚王殿下快起来吧,娘娘让你回府候着,今月就莫再入宫了。”
谢明鄞在寒风中,面容愈发冷隽,深眸一瞥夏荷,护卫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从傍晚到夜深,跪了几个时辰,双膝酸痛发麻,不是随便一下子能站起来的。
堪堪立起身时,只见沐锦书从殿中出来,站在一旁与他两两相望。
夏荷见此退了一步,是不妨碍二人交谈的意思。
虽不是当年那般冒雪而跪,但谢明鄞面色仍是显得苍白,寒风吹得紧,身后发丝沾染着霜雪。
沐锦书望着谢明鄞的神色,只见他唇角弯起淡淡浅弧,记得大氅下的衣袍还被茶水打湿着。
当着奴婢的面,沐锦书思来想去不知说什么心疼的话,只道“皇兄快些回府暖暖身子。”
谢明鄞淡淡颌首,轻拢身上的紫貂大氅,被风吹来的霜雪被掸去。
在来之前,他们都没想到母后会如何大发雷霆,治理二人。
知晓训斥后,谢明鄞便知母后不会为难二人,责罚他一些也无惧,只要不出大事便行,
因寒气太重,谢明鄞不免掩唇轻咳两声,满身赤寒未让沐锦书靠近,仅是安抚她一句无妨。
随之交代几句安心的话,他认了此事,母后的意思也没有对昭宁发难的意思。
谢明鄞没有多作踌躇,便让护卫扶着缓缓离开凤仪宫,步伐缓缓。
而沐锦书被留在凤仪宫,皇后娘娘的确没有再为难她,如此大事化小的意欲明显。
暖殿内皇后坐于榻上,指尖轻点檀桌面,仿佛那隐隐带怒的气氛消散不少。
“今日起,你便不得再随意出宫,不可与楚王相见,安分一些。”
沐锦书听言轻轻颌首,思绪深沉,忍不住嚅嗫道“那昭宁同二皇兄”
魏皇后眸色微沉地瞧着她,只是道“下月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