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拒,身体一个激灵。
“脏滚”反反复复的,她低喃,随后又伸手堵住耳朵,像是要将自己和整个世界彻底隔离。
喉间像是吞了薄薄的刀片,每一次的呼吸或说话,皆是鲜血淋漓的遽痛,厉肆臣仍抱着她,拉下她的手,颤着音问“哪里脏”
他顿住,异常艰难地滚动喉结,盯着她,嗓音是难言的哑“哪里疼”
他猜到了答案。
但,必须听她亲口说。
脑海里,是来时,温靳时坐在副驾驶,当着他的面拨通纪斯年的电话,压抑着将她抑郁症复发的事诉说的画面。
纪斯年的话,到现在仍字字清晰地刺在他心上“她从没有哭过,哪怕情绪最糟糕的时候,唯一一次,是找到了你,她开心,是喜极而泣,掉了眼泪连自己都没察觉。”
“当年,她积极配合治疗想要好起来,最大的精神支柱,是你。你永远不知道,小时候你给了她一粒糖,成年后重逢救了她和她相爱,对她而言是什么样的温暖。”
“爱如果是信仰,那么就是你,亲手毁掉了她的温暖,她对你的爱,和信仰。哪怕她不再爱你,但伤害就是伤害。”
温靳时则说“是你欠她的。”
而现在,怀中的她陷入自我情绪里出不来,一遍遍地重复着让他滚,说他脏。
他怎么会不
明白,根源是两年前的伤害。
一时间,心中两个声音争吵得更厉害。理智告诉他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以痛治痛才能把她从糟透的情绪中拉出来,可另一个声音,不愿也不敢,怕再伤她。
“滚”她还在挣扎,甚至还想撞墙伤害自己。
她的瞳孔像是涣散,从里到外透露着股致命的脆弱。
她根本走不出来。
如果不能拉她出来,她还会伤害自己
牙齿紧咬,额角青筋因此突突直跳,握成拳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粗重地喘息着,眼睛红得可怖。
蓦地,他发抖且僵硬地捧起她的脸逼迫她看向自己,哪怕她的双眸始终没有焦距,颤着音“哪里脏为什么疼”
可她不回答。
只不停地推他,不停地说“你滚,脏,别碰我”
她不要他碰。
厌恶。
勉力将她禁锢,厉肆臣看着她,酸意一下刺激到了鼻尖,喉头几番滚动狠心说出的话像是把钝刀,劈开了自己的身体“因为景棠吗”
空气死寂。
房间始终幽暗无光,两人就蜷缩在墙角,看似亲密无间地依靠着彼此。
他将她紧紧抱住,指腹擦拭她眼角的手克制了又克制才显得不那么颤抖,再逼问“是吗”
她的呼吸紊乱,盯着他,明显是恨的,抬手就要再给他一巴掌。
他一把握住细到几乎一握就会断的手腕,力道温柔。
那日在意大利泳池旁,她那些不信他的话还尤言在耳,他回想着,和她对视的眼眸越来越红“这里疼,也是因为景棠”
他颤巍巍地覆上她脖子上曾经的伤口。
“滚”低吼出来的音节无比嘶哑。
她的胸膛明显起伏得更为剧烈了,双眸仍是空洞。
厉肆臣僵着没动,呼吸声却一下比一下重。
即将出口的违心话在喉间转了又转,如在刀尖上滚过了好几遍,他终是狠心出口“在意大利,你不是问我,承认景棠很重要是不是很难”
“现在可以告诉你,”他望着她,呼吸突然不能,字字发颤到无法控制,“是,她很重要。任何时候,你都没有她重要。”
他的牙齿亦在打颤。
哽咽住,他几次掀唇都发不出声音,最后艰难挤出的话,哑到了极致“所以,两年前的绑架,第一选择是救她。”
他轻按着那伤口,一口窒闷的气堵在胸腔。
千刀万剐般的疼。
“有什么好疼,”有湿热的液体试图从他眼底渗出来,他苟延残喘般张嘴,说,“不是早就知道我从没有爱过你”
“不是早就知道五年前不过是玩玩而已,所以连真名也不愿告诉你”
“滚滚出去”她突然尖叫,手脚并用推他踹他,像只刺猬伸出了满身的刺。
一拳又一拳,有落在先前温靳时揍他的伤口上。
厉肆臣视线变得模糊。
蓦地,他双手按住她肩膀,眼眸红得彻底,粗重的喘息声变得溃烂“你是不是就想听我这么说想听我承认爱景棠,承认她重要”
话落,她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他望着她,最后,一点一点地将脸埋入了她颈窝。
男儿有泪不轻弹。
除开出生时他和大多数新生儿一样哭过,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哪怕是幼年多次被绑架,甚至差点被虐待死,他都没有。
但现在,眼眶在悄无声息间变得更滚烫,视线再模糊,有湿润顺着眼尾滚出,没入她的脖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