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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德九年四月初十。
正是今岁殿试的日子,按规矩,应试的二十一个贡士,要在辰时进宫,在甘露殿进行殿试,因为这一次考试只要不是差的特别过分,便不存在淘汰,因此过程还是相对轻松的,时间也只有半日时间。
到了中午交完卷子,定下了进士名次之后,这些“春风得意”的进士们便会跨马游长安,然后参与圣人举行的鹿鸣宴,这一年的科考就算到此结束了。
因为辰时就要进宫,因此一般参与殿试的贡生,卯时初就会在朱雀门门口候着,相比于其他的贡生来说,住在平康坊的林昭距离朱雀门很近,因此他到了卯时正才从林家离开,穿着林夫人给他准备的月白袍子,赶往了朱雀门。
到了朱雀门之后,距离辰时还有一段距离,此时朱雀门门口,今岁中试的贡士基本上已经到齐,林昭左右看了看之后,并没有发现齐宣的身影。
说起来自从那日东华门唱名之后,林昭便没有见过这位齐大公子了,也不知这几日他去了哪里。
不过如果今日他不来参加殿试,对他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因此林昭刚看了几眼之后,便不再寻找齐宣,而是看向他的这些“同年”。
官场之上,除却师徒关系以及血缘关系之外,还有三种较为重要的关系,那就是三同。
同乡,同窗,同年。
之所以会有这些关系存在,一来是诸夏子孙的确很重感情,但是更重要的关系是,新晋的进士很难再朝堂上很快站稳脚跟,因此他们需要紧紧抱团,才能尽快在官场之上立足。
就拿林昭来说,越州的同乡自然不用多说,而他在太学读了一年书,在国子监太学乙字学堂里,便有了一大拨同窗,这些同窗里,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参与了今岁的礼部常科,也只有他一个人中了进士,但是剩下的这些同窗,将来多多少少会有人取中进士,最差也会取中明经入仕,这些后入仕的同窗,到时候就会自然而然的与林昭这个同窗的“官场前辈”抱在一起,成为一个小团体。
而同年,就是与林昭一起中试的这二十个进士了。
当然了,今年一起中试的明经,也算是林昭的同年,但是那些明经毕竟与林昭不算太亲近,潜力也没有进士来得大,真正能够与林昭站在一起的,还是今日站在朱雀门门口的这些人。
因为林昭来得比较晚,这会儿朱雀门门口的二十个贡士已经攀谈了许久,见林昭走了过来,这些人纷纷向林昭看去,其中一个看起来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打量了一遍林昭之后,略微犹豫了一下,迈步向林昭走去,他走到林昭面前,咳嗽了一声“请问可是越州的林兄么”
只要是同年,不管年龄差距多大,一律按同辈称呼,而为了尊敬别人,一般称别人兄长,因此这个四十岁的中年人,开口称呼林昭为林兄。
林三郎先是愣了愣,然后连忙拱手还礼“越州林昭,见过兄台,不知兄台是”
“果然是林兄你。”
这人得到了准确的答复之后,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对着林昭笑道“在下姓冯名肃,也是越州人,与林兄同乡,又是同年,因此过来认识认识。”
听到这里,林昭立刻回忆了起来,他在那份贡士名单上见过这个名字,依稀记得应该是贡士第十七名,排在林昭后面。
从这句话开始,他就已经不用大周官话,而是用越州方言了,这个教作冯肃的中年人很是热情,满脸笑容“林兄十五岁便中贡士,一夜之间闻名天下,真是给我们越州人大涨颜面,这几日在下与各地士子交谈,他们都对我们越州羡慕不已。”
同年加同乡,有了这个情谊在,只要这人不算太坏,自然是要结交一下的,林昭当即摆手,苦笑道“冯兄太过夸奖了,这几日诸位同年的文章,小弟在家里都曾经拜读过,尤其是冯兄的文章,比起小弟要强的多了”
冯肃摇头道“林兄这话不对,你那篇游子吟,才是惊才绝艳”
双方一顿商业互吹之后,林昭又问了问冯肃的住处,才知道他是越州东城的一个乡绅人家,家兄颇有些产业,考学多年,一直到今年才中了贡士。
两个人互报了家门之后,冯肃脸色立刻严肃起来,拱手道“原来是兴文坊林家子弟,与大宗师同宗,难怪林兄小小年纪,便能够写出此等诗赋”
林昭与林简的关系,此时长安城里应该没有几个人不知道,这个冯肃自然也不会不知道,而他刻意提起林简,其中的用意已经不言自明。
林昭对着他微微一笑,开口道“好容易在长安碰到一个同乡,等殿试过后,我带冯兄去见一见我家七叔可好他老人家在长安多年,一直很想认识故乡的读书人。”
冯肃闻言大喜,声音都激动的有些颤抖了“能够拜见大宗师,实乃冯某平生所愿”
中进士,只不过是进入官场的第一步而已,这个进士身份,就相当于是一块最高规格的敲门砖,能够敲开那扇最高的大门,然而入门之后要怎么走,就全靠个人机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