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昌咬牙忍耐着疼痛的袭击,慢慢地试图适应它。
足足好几分钟,他才缓过劲来,尽管疼出来的冷汗还在肆虐地流淌,但他还是开了口,在说着什么。
秦梦雪惊讶地看着里面。
刚才他忍痛的样子,让她以为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做出回应,以为一个将死之人,已经连哼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看到他说话,才知道他是真能忍
尤其是听纪彦风解释过那是止疼药都压制不住的疼痛之后,敬佩让她都跟着大家心疼他受的罪了。
张国昌戴着氧气面罩,再加上行将就木,说话很是费力气,额头上因为疼痛而流的虚汗,也一直没有断过。
秦梦雪一个外人都看得很是难受。
时间因为煎熬显得异常缓慢,秦梦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首长他们往后退了一步,张国昌的家人围了上去,等在外面的人也开始排队进入病房。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就算他还能撑过这几天,以后怕也不会再有这样清醒的时候了。
大家赶过来见他最后一面,也像是接受领导检阅的士兵,接受他临走之前最后一次检阅。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压抑着的悲伤,张国昌自己显然也知道这是最后的告别,他静静地坐着,看着自己的部下们依次从他边走过,退开,敬礼。
直到病房里再也呆不下人,一边是首长和他的家人,一边是他的部下。
而他的女儿一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跪坐在边,从始至终都不肯放开。
实在忍不住,张缨一直都在低声啜泣。
压都压不住眼泪的流速。
记忆中父亲的大手粗糙又宽厚有力,却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变得枯瘦如柴,关节种着,还有一些水泡和皮肤破溃。
医生说这是体机能接近损毁,远端关节肿痛、皮下脂肪坏死
人还没有去,体就已经开始死了
这是怎样的折磨,所以他才一直那么痛苦
不过这会儿张国昌却看着大家悲伤的样子,扯出了一个笑,安慰大家“都别难过了,谁无一死跟我那些战友比起来,我走得这算是晚的了”
他当年是上过战场的,对y反击战的时候真刀真枪地跟敌人干过。
只有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人,才明白战争的残酷,才明白和平的不易。
却也更明白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
他们挑起的是国家民族的安危重任,他们肩膀上扛的,是和国旗上一样的星星
每一颗都那么重,让他夙夜cao劳不敢稍歇。
张国昌道“我也累了这么些年是该歇歇了。”
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郑重说“小伙子们,好好干,以后就交给你们了”
纵然这里都是钢铁一般意志坚强的汉子,这会儿也是一个个红着眼眶,很多人压制不住地低声呜咽了起来。
这种拼命压制却还是溢出来的悲伤,感染力极强,秦梦雪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止都止不住。
也是这个时候,张国昌看到了她,居然对她笑了笑,“小秦--”
秦梦雪立即上前一步,靠近病。
原来没有挨得太近,是觉得这里人那么多,每一个人跟龙首的关系都比她要亲近的多,她不适合挤在前面影响了他们的告别。
现在被点了名,她肯定要上到近前的,毕竟龙首的体非常虚弱。
尽管病房里所有人都压抑着不肯哭出声音来,好多人默默落泪的却训练有素地维持着安静,但张国昌的话不靠近些也还是听不清楚的。
“张伯伯”秦梦雪半蹲在前,忍着泪水说“我在,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
张国昌换了称呼“丫头,我肩上的担子,是要交给小顾的”
秦梦雪连连点头。
这个,她当然知道。
也不需要张国昌再交待,也顾不上矜持和害羞,她直接接过话头说“张伯伯,你放心,我一定给他最大的理解和包容,全力支持他的事业,我会做一个好军嫂”
张国昌抬了抬手,似乎想要做什么,秦梦雪连忙捧住他的胳膊,急忙道“张伯伯,别着急。”
张国昌道“我把苍龙交给小顾小顾就交给你了,做好他的大后方。”
秦梦雪滴泪道“龙首,你放心”
没有再喊张伯伯,是因为他临终所托,是他cao心了一辈子,临走也未能放心得下的部队。
顾熙宸会是下一任龙首,她要时时刻刻谨记他属于部队属于国家,该让行的让行该奉献的奉献。
张国昌点点头“嗯放心。”
他显见地越来越虚弱,说话气促不均,语句也越来越简短。
也是离得这么近说话,秦梦雪闻到他上有一股沉沉的死气,像是体已经开始了似的散发着淡淡的异味。
人还活着啊
这个认知让秦梦雪心里难过得不行,接下来他们又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