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銮驾眼见将到要程府。
宋皎靠在赵仪瑄的怀中, 有一点朦胧的倦意。
但是想到程府添了新丁,倒好像是把这一天以来的惊惧,悲苦暂且压下了似的。
她很愿意就去只想那个才出生的孩子, 而把那些难以言说的都暂且放下。
赵仪瑄不时地垂头看向宋皎, 有好几次太子的话到了嘴边, 又停了下来。
他心里在担忧着一件事, 暗自希望那件事的结局会好一点。
车驾到了程府门口, 程残阳得了消息, 已经迎了出来,他的腿上受伤, 还不很灵便,被一个家仆扶着。
就在太子接了宋皎下地,程残阳上前接驾之时, 内宅之中传出了清脆的四声云板。
程残阳的眉峰动了动, 垂了眼皮。
赵仪瑄抬头向着宅子内看了眼, 他已经知道了那件事的结果, 并没有如他所愿。
太子低头看向宋皎。
宋皎满心都想那小孩子会如何,虽听见了那几声云板,还没反应过来,只猜测这时侯怎么竟响云板呢
但很快她意识到不对, 四声云板这好像是丧报
像是为了提醒她,内宅中又连着响了四声。
宋皎的眼睛蓦地瞪大,她扫向老师,却见程残阳的唇微微抿着,垂着眼皮,面沉似水。
她转头看向赵仪瑄,却见太子正也望着她。
“是是谁”宋皎简直无法呼吸, 脸色都在瞬间白了许多。
赵仪瑄把她抱紧。
先前,罗盼儿因为给小玉惊吓过度,在泷儿带了宋皎离开后,便已经破了羊水。
幸亏有跟随宋皎的张嬷嬷在,嬷嬷醒来后,果断地指挥众人,传稳婆,送入房中,烧水,巾帕,剪刀,以及催生保命丹等都一一准备妥当。
但是罗盼儿的情形不太好,之前程子励出事,她已经备受打击,从鹤州跋涉回来,身体已经极虚弱了,好不容易熬了下来,临盆又受如此惊吓。
再加上那胎儿有些过于大,这难产的情形在产婆来到之前,张嬷嬷已然看了出来,当时还没有做最坏打算。
可是生产之中,罗盼儿的力气已然耗尽了。
喂了几次的催生保命丹,已然无用。
颜文语先前不太喜欢罗盼儿,因为她过于软弱,聒噪,无主见,是个典型的小女子。
但自从罗盼儿回府,颜文语面上依旧淡淡地,实则把照看她的人手安排的妥妥当当,上好的补品从来不吝惜,又请的是京内有名的看护嬷嬷,这才把罗盼儿的身体又养了起来。
何况天天日日的,罗盼儿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颜文语看在眼里,知道怀有身孕是何等的不容易,所以越发地多了些体恤,更加叫人照顾的无微不至。
罗盼儿起初虽然也不太喜欢这个“小夫人”,但日子一长,颜文语对自己怎么样,罗盼儿心里是明白的。
这一段相处时光,颜文语虽仍是寡淡,罗盼儿虽仍是琐碎,但两人的相处已然不似往日般疏离了,反而多了一份日常的温馨。
此刻,颜文语坐在床边,攥着罗盼儿的手紧张万分。
她先前已经说了无数的好话,叫罗盼儿鼓劲,许诺她以后会如何如何好,孩子如何如何成才,甚至于程子励如何如何欣慰等,在进这产房之前,这是连颜文语自己想都想不到的。
她聒噪絮叨的像是个她最讨厌的那种妇人,说着她最讨厌的那些封妻荫子荣华富贵的那一套,一直说的口干舌燥了,心里几乎都没有新鲜词汇跟句子冒出来了。
但是看着罗盼儿那颓然丧败的脸色,奄奄一息的样子,颜文语觉着自己还是得说点什么,因为一停下来,心里就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塞满,酸楚的像是一坛子酿坏了的酒。
张嬷嬷跟产婆低语了几句,走到她身旁道“不行的太太,孩子太大了出不来,少奶奶有没有体力了,再耽误下去,大人小孩都恐怕有危险倒不如,剪开些保小的。”
产婆也低低道“是啊太太,不然大人小的都保不住。”
颜文语的脸色一点点变了惨白“什么”
产婆看了看张嬷嬷“要保小的,小人们就可以放开手脚,不用顾忌大人”
“住口”颜文语不等说完立刻呵斥了声,她站起身来,气的浑身发抖“滚出去”
那产婆倒退了几步“太太”
“滚”颜文语怒极,把桌上一盆水掀翻“谁许你这么大胆子”
张嬷嬷审时度势,皱皱眉上前“太太你冷静些,我们并不是自作主张在胡言乱语的,这是权衡之下最好的法子,若是不管,恐怕保不住小的,大的也”
“是你们没用”颜文语不由分说地,生平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疾言厉色而尽量压低声量“知道你是宫内出来的,我本不该对你如何,但是这是一条人命,什么保大保小的,就算要保”
她回头看着罗盼儿那饱受折磨的模样,咬牙切齿地,近乎低吼“那也是保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