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的脸虽然如雪一样白, 可他的眼睛却黑的吓人,无形的目光跟宋皎的对上,就好像带着刃似的, 一下触到了她的心里。
手松开了赵仪瑄, 宋皎甚至慌里慌张地从他身上往后退去,也是在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姿势如此不雅。
赵仪瑄的目光在豫王跟宋皎之间转了一圈, 他嗤地笑了声。
单手撑着床榻他缓缓地挺身坐起,左腿微微屈起,顺势将手搭在膝头。
他垂眸看了看身上那点让盛公公惊呼失色的血迹。
长指轻轻地掸了掸沾血的中衣,太子道“豫王今日来的早,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既然,”瑭张口,只觉着这室内的气息让他窒息, 难受,他却面无表情的“既然太子殿下此时不便, 那臣弟暂且退避”
他不想再虚与委蛇的说下去了, 他当然很清楚赵仪瑄是故意地等他来,故意地叫他看着眼前的种种,他不应该大惊失色, 他须得安安静静,不动声色, 他不能一败涂地。
正要转身的瞬间, 赵仪瑄道“等等。”
豫王止步,却没有立刻回身,他得保证自己的仪态不出任何差错。
深吸了一口气, 豫王才道“殿下有何吩咐”
赵仪瑄瞄了一眼身侧的宋皎, 笑了笑“豫王, 你怎么不问问,夜光为何在我这里”
这倒不止是炫耀跟挑衅,而是赵仪瑄看着豫王的反应,他怀疑豫王不是自己想的那么无知,也许豫王已经知道了宋皎是女子。
这个想法让太子有些不安,他不愿意豫王比自己早知道
这无关胜负高下,而单纯是一种心理上的迫切急需。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连诸葛嵩在旁边都觉着太子殿下仿佛欺人太甚。
“臣弟不敢,”豫王不疾不徐地开了口“这世上还有太子殿下不能做的事留一个区区的宋夜光,或者是杀了她又值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之后,甚至轻微地笑了笑,然后便拂袖往外而去
这个答复,极其的高明精妙。
豫王没有显示出自己知情还是不知情,而答复的天衣无缝,你可以说他知道了宋皎是女子,但也可以说他不知道。
连赵仪瑄也不由地对豫王有些刮目相看。
就在这时,身旁的宋皎动了,她起身向着床边过去,是要下地。
赵仪瑄探臂将她拦住“去哪儿”
“别碰我”宋皎看也不看他,只是要挣脱。
如今盛公公跟诸葛嵩都在,豫王甚至都还没有走出去,赵仪瑄脸色微沉“真的是恃宠而骄了吗”
宋皎浑身猛然一震。
此时豫王已经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只有那还没打起的帘子,因为他离开时候带起的风而微微舞乱。
“卑鄙”很轻,却很清晰的两个字,从宋皎的口中说了出来。
赵仪瑄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宋皎转头看向他“卑鄙,卑鄙我说你卑鄙无耻这是堂堂太子能做出来的吗你害我一次还不够,你到底要怎么样,或者是要逼死我么”
赵仪瑄的眼神开始凌厉,他握着宋皎的手上一紧,冷冷地说“宋夜光,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宋皎挣脱不开,便道“我并没有忘记,倒是太子殿下大概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总是做这些跟你的身份不相符的下作之事而且你似乎也忘了,若不是我,你早就死在见萤山了,要早知道你是这么待我,当时便不应该救你”
这几句刀刀见血的,赵仪瑄竟无法反驳,他只是怒火冲天的“本太子怎么待你了不正是因为你救了我,所以要抬举你,赦免你的罪不说还让你进东宫么,这天底下多少女子梦寐以求,你竟敢骂我”
宋皎轻蔑地冷笑道“是谁梦寐以求,殿下去收了谁就是哪怕您收了天底下所有的女子进东宫呢只求您千万别再抬举我,只要殿下当我是个陌路之人,大家两不相识,我就谢天谢地也感念殿下的恩德了”
“你、你再说一遍”赵仪瑄知道宋皎是个有些口齿的,却没想到她狠起来是这样的狠,这几句话就像是清脆的耳刮子,啪啪地打在他的脸上,而字字诛心。
何况,还是当着盛公公跟诸葛嵩的面。
太子觉着自己矜贵的脸皮都给打的掉在地上。
唯一侥幸的是豫王走的快些。
不然的话,这脸皮上还会有一只脚在来回摩擦。
如果说刚才豫王进来的时候这屋里的气氛是凝滞而让人窒息的,那么现在,这凝滞之中却又多了几分冰寒,冻得人从里到外瑟瑟发抖。
诸葛嵩从刚才开始就见势不妙,但心想宋皎是个聪明人,当然该知道如何的虚与委蛇应付过场,不至于怎么破格。
可侍卫长再聪明,也是想不到一个人在受极大刺激之下是会做出什么事的。
眼睁睁看着豫王走开,以及给豫王把自己的“不堪情形”看了个正着,这已经足够宋皎崩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