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瞻越往里走去,故意走快了些,将大伴甩开。耳畔听见汩汩的水声,还隐隐闻到寒梅的香气。
静寂之下,他踩雪的声音格外清晰。
隔着一片大雪寒梅,李瞻忽然瞥见一人,目光径直地愣了。
林金潼泡汤泡得浑身发汗,正起身穿衣,便听得身后脚步声。
一听就不是天痕的。
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凤翼,然而不料未将凤翼弓带出来。雪地里不好摸石头,林金潼徒手捏了块雪团子弹过去,准确无误砸在了一件雪白的云纹暗绣大氅袍襟上。
林金潼声音平静“谁,出来,不出去我喊人了啊”
“别”李瞻慢慢从树后站出来了,眼睛目不转瞬地对着林金潼,方才未曾瞧
仔细,只看见他在泡着汤泉,李瞻隐约还看见了他穿衣,只不过看得不真切,二人对视时,李瞻听得自己声音微哑,拨弦般轻动“你是哪家的姑娘”
“啊”
林金潼低头看了眼自己。
自己穿了身女子衣裳,披了菘蓝色的裘衣,这不能怪他,他全副家当就那么几件衣服,女装比男装还要多一件,一件换下来,就只有另一件了。
林金潼没有纠正他,反笑问道“你是哪家的少爷跑来山里偷看我洗澡”
李瞻面色陡然通红“我、我不是故意的姑娘,姑娘是哪家的,我回去之后上门来谢罪。”
林金潼没有告诉他,反而朝他走过去“谁要你上门谢罪了,手里拿的什么好吃的我要这个。”
他鼻子动了动,凑过去闻,李瞻震愕,下意识后退半步,脸像熟透的桃子般,颤颤地伸手将手中之物给他“炒、炒栗子。”
“谢了。”林金潼眼睛放光接过,就要离去之时,李瞻控制不住,忽然喊住他“姑娘等等。”
林金潼回头咬着栗子“你还有吃的”
他这回眸漂亮得让李瞻一愣,头发都是湿漉漉的,一缕发丝贴着脸颊,像是这山野间的妖精。
李瞻赧然摇头“身上没有了,家里还有许多。”
林金潼“你家在哪这附近么”
李瞻将手上玉扳指摘了下来,磕磕绊绊道“姑娘既不肯告诉我是哪家的,那、那便拿着这个,到东宫来寻我罢。问罪也好,吃好吃的也好,我家厨子,应当是全燕京最好的。”
“东宫”是个酒楼么,林金潼对宫廷之事几乎没有了解,听见也没有任何反应,顺手接过他的玉扳指揣怀里,“好,我记下了,回头找你,这栗子好吃,谢了。”他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不知朝何处走去。
李瞻的大伴太监袁保这才将他找到,气喘吁吁喊“殿下殿下”
袁大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盯着一个方向没有反应,目露痴迷,跺脚道“完了完了,殿下中邪了”
李瞻收回目光,脸颊耳朵还有绯红“大伴,那栗子可是韩府庄子的厨子炒的你写封信问问元朗表哥,能不能让我带厨子回东宫去”
林金潼有些迷了路,但很快就碰见了天痕。
天痕看见他时,明显地松了口气,旋即板起脸来“林同让你不要乱跑,你怎么到处跑啊”
“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林金潼不着痕迹把锅推了回去。
天痕忍着气“我让你等我一炷香。”
林金潼“我也让你下水和我一起玩。算了算了吃栗子么”
天痕不与他一般见识,哼声道“不吃。”
林金潼“你不吃我就放心了。”
天痕便伸手来抓,捏走一块吃,蹙眉问“哪里来的栗子”
林金潼专心致志地剥栗子“别人送的,他看我洗澡,给我赔罪的。”
天痕“”
天痕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林金潼抬头问“王爷议事完了吗我怕栗子冷了。”
林金潼想回去,但天痕只是带着他在附近玩,林金潼不解“王爷是在见客,为何不能让我在府里啊。”
天痕声音凉凉地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
他是个通缉犯。
林金潼有点心虚“王爷知道了是不是”
天痕“嗯。”随手帮他剥开栗子,但也不吃,丢在他手心里。
林金潼笑眯眯的“谢谢天痕哥哥。”
天痕嘴角一扯,但不是白帮他剥栗子的,剥完了一堆,才问他“你怎么杀的岭南王世子,为什么杀他”
“哦,我路过看见他欺负老弱病残,当街把他打了”林金潼若无其事的模样,只不过眼中带着寒冷刺骨的杀意,“结果事后,我听说他为了发泄,杀了四周上百无辜百姓,当晚我就提剑进了岭南王府,把他给砍了。”
天痕“”
“那你和雷天奇交过手”
林金潼点头“你说那个脸像臭鳜鱼的老头吗”
天痕“臭鳜鱼”
林金潼表情稍稍严肃“他的招式很奇怪。”
天痕正色表情,坐直身“怎么个奇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