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黑夜像血盆大口吞没了卧室。周衍在黑暗里凝视着已经睡着的许盈。
他伸手,隔着空气一遍一遍地描摹她的眉眼。
渐渐地,她的眉目开始透明,整个人也开始变得透明,似乎下一秒,就会融进空气里消失不。
周衍惊恐地抓紧了她。牢牢地将她困在怀里后,他低头看她。
她不是透明的了。
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回到原位,他睁大眼睛,不敢眨眼,唯恐一眨眼,她就变成透明的,随之消失。
于是当许盈第二天醒来发现周衍的黑眼圈更重了的时候,她担忧道“又没睡好这样不行。”
许盈瞅瞅他憔悴苍白的脸,说“今天你别去上班,在家休息吧。”
他音量很低,“好。”
接着,他拽住她的衣袖,“阿盈,也别去吧。”
“”
“阿盈。”他拽紧她。
“行,那我今天陪你休息。”许盈托腮。
注意到她腮边无名指上的戒指,周衍抬起她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戒指。
星河与蔷薇的纹路印在他指腹间,他失神地摩挲着戒指,“阿盈,会嫁给吗”
“会。”
“下个月八号,们会结婚吗”
“会。”
“会穿上婚纱,对神父宣誓词,和交换戒指吗”
“会。”
“们会一起去马尔代夫度蜜月,会在沾满灿烂阳光的海岸上散步,在蔚蓝的海洋上乘舟晒太阳,在澄澈的海里看珊瑚,在静谧的夜里伴着温柔的海风看星星吗”
“会。”
“们会永远幸福地在一起吗”
许盈浅笑,“当然会。”
周衍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和他结婚,但他很清楚,他们不会永远幸福地在一起,她只是在骗他。
可他郑重地亲她的戒指,眼尾发红,说话带着鼻音,“好,真好。”
“最近怎么这么爱哭”许盈碰触他泛红的眼尾。
“很兴。”他脑袋埋进她肩窝。
鼻息相闻间是她让人安心的香气,周衍望着窗前温暖的阳光,他低喃,声音微不可辨,“如果时间能够停止在这一刻,多好。”
“什么”许盈没听清。
“没什么。”他揉揉他的头发,起床去给她准备早餐。
吃早饭的时候,周衍说“阿盈,有件事情想和商量一下。”
“什么事情”
“婚礼前这段时间,能不工作吗”
“不工作”
“嗯,也不工作,。”
“为什么”
“想让好好陪陪我,我也好好陪陪你。”
他知道有一天她会不骗他,会揭穿谎言,会离开他。那时候现在的平静幸福就会完全消失。
现在平静幸福的日子,过一天,就会少一天。
他不知道具体期限,不知道这种平静与幸福什么时候会被打破。
恐慌与害怕让他像站在悬崖边上,只需她轻轻一推,他便会摔下去粉身碎骨。
然而站在悬崖边上的他没有办,没有办后退。
只能一直悬着一颗心,被恐慌与绝望折磨,却又同时祈求自己能在悬崖上多站一些时间。
“阿盈,好吗”他在哀求她。
许盈说“好。”
话音刚落,她面露痛苦,紧紧地抱住了头。
“头又疼了”周衍急道。
“疼”
周衍脚步飞快,跑去卧室给她拿药。刚拿到药瓶,他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僵硬住。
阿盈没有脑震荡,也没有脑震荡后遗症,头也不会疼。
他握紧药瓶,然后像失去生气的机器人,机械地打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一颗药。
他把药放进嘴里。牙齿木木地咬碎了药粒。
药粒里碎出来的甜意袭击了他的口腔。
他木木地咀嚼着,然后苦笑了一下,“维生素”
他按住前额,试图将眼眶里的湿热按回去,然后重新倒出一颗药去了外面。
许盈吞了药,渐渐平复下来。发现周衍睫毛间的水光,她握他的手,“怎么又哭了”
他反握她的手,哽咽,“阿盈,心疼你,心疼你。”
他心疼她,心疼她要假装头疼,连青筋都费力绷了出来,心疼她要时时刻刻地演戏,可他自己又不愿戳穿这一切,还卑微地渴求现状能维持地更久一些。
极端的矛盾与纠结让他神经撕裂般的疼,“阿盈”
“好了,吃了药就不疼了。”许盈安抚性地拍拍他。
周衍沙哑地嗯了一声。
婚期越来越近,而周衍这段时间也越来越黏许盈,几乎是每分每秒地黏着她,视线都不错开一下。
许盈去卫生间,他都要在门外守着。许盈哭笑不得,“干嘛这样。”
周衍神色黯然,“只是怕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