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位户部秃头一眼,对方忙道“既是太后相召,自然耽误不得,小洪大人自去就是。”
都秃半年了,也不差这一天。
反正户部和太医署紧挨着,出门解手的功夫就能把病给看了
洪文疑惑道“敢问公公,是只叫我一人么”
那太监点头,“正是呢。”
洪文越发不解,“那下官可要带上药箱”
那太监来之前也没想过这个问题,略一迟疑才点了头,“有备无患,带着也好。”
见他这样,洪文越发肯定太后叫自己过去不是为了看病。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位公公方才还笑着夸了自己一句,倒也不像是坏事。
洪文满头雾水跟着走,有心想问个究竟,奈何对方远不像万生那么善谈,从头到尾都很寡言的样子,能说几个字绝不凑一句
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灰色的石板砖被晒得发光,晃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两侧矮树上的知了叫得人脑瓜子嗡嗡响。
洪文年轻火力壮,本就有点怕热,偏急匆匆一路走来也没个荫凉,等看到宫门口时指尖都能滴下汗来了。
隆源帝崇尚节俭,太后自然要以身作则,故而宫宇内的装饰摆设虽精致却不华丽。
洪文跟着引路的宫人拐进去行礼,就听上首一道稍显苍老的声音道“来,近前来抬头给哀家瞧瞧。”
洪文依言上前,见正中端坐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容貌跟隆源帝颇有几分相似,想来就是太后。
她身边伴着一位美妇,看年纪和穿戴应该是皇后。
皇后下首赫然是三皇子、五皇子,以及一个被嘉真长公主抱在怀中,正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自己的小姑娘,想来就是六公主了。
六公主怀里还抱着个泥塑大福娃,瞧着很是眼熟,似乎正是庙会当日三皇子自己挑的那只。
见他到来,嘉真长公主微微颔首示意。
五皇子的表现更为直接,直接脆生生来了句,“小洪大人呀。”
三皇子从旁边扯了他一下,示意太后还没开口呢。
五皇子赶紧捂住嘴巴,小胖手上面两只眼睛咕噜噜直转。
太后笑着看了孙儿一眼,又对皇后和嘉真长公主道“哀家整日听这个说小洪吏目,那个也说小洪吏目,这心里就好奇呀,究竟是怎么个出色人物”
之前洪文照顾两位皇子有功时太后就留了印象,本以为只是一晃而过,谁承想前儿问起孙儿的功课,又从白先生口中听到小洪吏目;
昨儿跟皇帝说起平郡王的婚事,难免扯到定国公府,最后又带出来一个小洪吏目自己那个抠门儿子竟舍得赏赐黄金
今天见两个孙子果然康健不少,连饭都吃的多了,太后心下欢喜,就想见一见真人。
她见下面站的年轻人浓眉下一双眼睛亮且透,有种近乎不合时宜的澄澈,举止坦荡大方,就出言赞道“果然是个好孩子。”
之前只听说年轻,可没想到这么年轻,俨然还是个孩子呐。
见他热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汗水,太后又道“可怜见的,大热天叫你过来,热坏了吧”
洪文笑道“还行。”
话音刚落,几颗大汗珠就顺着脸颊两侧汇到下巴尖儿,随着他的动作吧嗒落下,在青石地板上印出一团清晰的水渍。
众人就都笑了。
皇后就道“还不准备水让小洪大人洗洗。”
这幅尊容着实不大体面,洪文大大方方谢了恩,果然避到外间去洗了手脸,顿觉浑身清爽。
稍后他出来时太后就叫赐座,小桌上还用荷花盏盛着些浅粉色的小块水晶冻,清澈莹亮的汁液中撒了许多时鲜果粒,倒是有些像他曾经在西南吃过的凉粉。
正常凉粉都是透明的,这个带了娇嫩的粉色,约莫是加了桃子之类的果汁。
民间的凉粉只不过用井水镇一下,而这荷花盏周围却簇拥着碎冰,碗壁都笼了一层沁凉水雾。
就听嘉真长公主道“这是川陕总督新进的厨子做的,听说叫什么凉粉,太后特意叫人拿给你尝尝。”
太后喜欢乖巧能干的孩子,偏洪文既有先入为主的好印象在,又合了眼缘,自然更添几分喜爱。
洪文顶着大太阳走了一路,正觉口舌干渴,还真就端着碗吃起来,果然入口一股浓郁桃香。
在宫中行走少不得提心吊胆,虽说各处经常摆放点心茶果,可还真没几个敢动的,最后大多散给宫人们吃了。
见洪文这样,太后颇感新奇,隐约明白为什么几位皇子和隆源帝都喜欢有事没事他说话。
别的不说,光看他吃东西都觉得胃口大开呢。
太后今天叫洪文过来好像真的只是认人,拉家常似的问了许多话,听说他自幼被抛弃又唏嘘一番。
皇后叹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你幼年孤苦却也一步步走到今日,想必福气都在后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