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视线游移起来,非常心虚。
“发为血之余,血气不足自然难以供养,”洪文看了看他的舌头,又伸手按压他腹部,“经常胃疼吧肝火有点旺,以后少生气。”
那人猛点头,“是呢,我还以为是胃寒,喝了不少姜茶暖胃。”
“这是肝气横逆克脾土所致,快停了吧,越喝火越旺,”洪文摇头,从炉膛里掏了根炭条吹凉,刷刷开了个方子,“多吃点苦瓜苦菜,清热降火,酒也要戒。”
那人无有不应,歪着脖子看,“我不喝酒,白芍药,川当归,熟地黄,川芎这不四物汤么”
洪文笑了,“呦,你还认识啊,不错。”
“不错什么呀,”那人苦笑道,“小洪吏目,莫要戏弄我,四物汤不是女人药么我媳妇年前还喝来着。”
洪文乐了,“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四物汤主补血调血,几味药材适当加减就是几个不同的方子,功效自然也截然不同。”
见自己闹了个大笑话,那人脸上涨得通红,赶紧收了方子,“受教了受教了”
又过了会儿,何元桥抱着个茶壶出来,炉子边的两人齐齐抬头。
何元桥愣了下,如临大敌,“方之滨,你一个户部的过来做什么我们太医署这个月可没欠账”
方之滨从地上一跃而起,用脚尖用力在身前划了一道印子,梗着脖子道“看清楚了,老子在户部,没越界”
说完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抱着胳膊斜着眼看何元桥,“没欠账你确定”
何元桥眼神疯狂游移,在洪文身边蹲下,“渴了吧”
方之滨大声道“你就是心虚你们太医署哪个月不欠账上个月还有三十七两五钱八分对不上账,还有上上月的二十五两六钱三分七十八文这可都没给说法吧”
打人不打脸,讨嫌别讨债
何元桥忍无可忍地跳起来,涨红着脸喊道“我们问心无愧,我们是大夫,救人的事能算欠账么”
“怎么不算”方之滨不知从哪儿掏出个算盘来打得啪啪响,撸着袖子唾沫横飞,“你们后头药园里种的药草、小厨房用的柴米油盐、还有一色笔墨纸砚灯烛油火哪一样不是我们户部拨款”
“户部怎么了”何元桥跳着脚道,“都是陛下御笔亲批,有本事你们找陛下说理去,去啊”
洪文看着头顶上俩人唇枪舌剑,整个人都特么傻了。
何元桥,你现在跟平时判若两人你知道吗
他眨了眨眼,弱弱地劝架,“这个,和为贵,和为贵啊。”
何元桥和方之滨同时扭过头来瞪他,“你闭嘴”
洪文“”
不是,你们的唾沫星子快喷到酸杏酱里了
还有你方大人,才说的肝火旺少动怒,都当了耳旁风
“那个,”洪文用大木勺挑起一点橙红色的果酱,拉着脸道,“熬好了,谁想尝尝”
战火迅速消弭于无形。
熬好的杏子酱又酸又甜,还有一股蜂蜜的清香,一口下去能咬到大团柔软的果肉,简直叫人口水直流。
闭着眼感受微风拂面时,仿佛看到了逝去的青涩年华。
方之滨泄愤似的吃了一大口,顿觉口腔中津液汹涌,忍不住又去挖。
何元桥直拿眼睛去剜他。
这是我们太医署的杏儿,太医署的柴火盐糖
洪文往他茶壶里丢了一大勺,搅拌均匀之后道“尝尝。”
橙红色的杏子酱在热水中迅速散开,日头影下形成一团团云雾般的絮絮,随着水流起伏飘荡,颇有几分美感。
何元桥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好喝”
洪文笑嘻嘻道“放凉之后特别开胃。”
夏天到了,官服又闷热,弄得人都没胃口,来点果酱凉茶最舒服不过。
洪文足足熬了一大罐酸杏酱,天气热,这东西也不能放太久,于是就分了许多给方之滨。
“多给太医署拨点银子呗”
方之滨“我尽量。”
关键这事儿他说了也不算啊
方之滨一步三回头,进了户部衙门还不忘扒着门框喊“你该来户部啊”
户部好多人秃头,一定会热情欢迎你的
何元桥就冲他吐口水。
洪文抱着剩下的杏子酱回太医署与众人分享。
有太医尝了一口之后,立刻兴冲冲从小厨房抱了个瓦罐回来,“熬的高汤,剩下的鸡肉白瞎了可惜,不如蘸酱吃。”
说完,竟直接从瓦罐里掏出来好大一只肥鸡
众人群起响应,纷纷上前撸袖子撕鸡。
那鸡也不知炖了多久,端的骨酥肉烂入口即化,轻轻一拽就脱了骨。原本大热天吃荤腥还有些腻味,没想到配着酸甜可口的杏子酱竟极妙
不多时,一只鸡只剩下骨架,连鸡屁股都不知被谁抢走了。
吃饱喝足的众人喜笑颜开,纷纷表示这搭配不错,回头可以写个单子进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