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的大院里,琴音如夜风一样流转。
说实话,院中除了公孙、包延、白玉堂和天尊之外,其余众人都不通音律。一首曲子弹奏得好与坏,真的也分不太出来。
但随着琴声从殷候轻拨琴弦的指尖流出,就连赵普欧阳这样平日根本不会听琴的武人,也莫名听出了其中的不同之处就好像同一套刀法,让普通人挥和让白玉堂挥那样,巨大的区别。
这张琴谱的确相当之难,技巧上的难,以至于这一首曲子也是众人从未听过的。说不出它是好听还是难听,能听到的似乎已经并非琴音本身,而是另一种东西
众人感觉到这首曲子十分适合宫廷,有一种恢宏之感,但又莫名带点阴谋诡秘,让人感觉很危险。
此时,除了乐声,不知何时,其他的声音都消失了,连虫鸣都停了,小五静静地蹲坐在院中,幺幺则是趴伏在屋顶上,双眼望着夜空,漂亮的尾巴轻轻地晃动,似乎是随着乐声而动,又或者随着夜风总之乐声几乎完美地跟着夜色融合了起来。
书房中的包大人和陪在一旁的包夫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书,望向窗外。
包夫人出神,包大人则是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这曲子他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曲子并不长,殷候弹奏了两遍,大概是因为艰深晦涩,又或者是殷候本身对这首曲子的体会不同了,第二遍与第一遍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第二遍更加诡异,也更恢弘,众人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就在最后一个尾音结束,殷候抬起手的瞬间,坐在公孙腿上的小四子突然看到眼前闪过一个画面
小四子睁大了眼睛,他看到的是一座十分恢弘的宫殿、或者说古城那座城市正在崩塌,烟尘滚滚,其中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塑像,整体裂开,巨大的雕塑头部碎裂后坠落,场面极为震撼。
就在这地动山摇的崩塌之中,滚滚仰起的尘土里,有三个人走了出来,一大两小。
小四子认得出那个大人,一身白衣,多次出现在他幻觉中甚至梦中的人,让他每次看到都觉得非常温暖安心的银妖王。而在妖王身边,是两个小孩儿,一个一身白衣,正回头看身后夷为废墟的宫殿。而另一个小孩儿一身黑衣,并没有回头,他双眼直视着前方,手里抱着一把跟他差不多高的古琴。那琴的琴身呈现焦黄色,中间有一大块红色的印记,看起来像是一大片血迹,又或者只是个花纹
银妖王带着两个小孩儿往前走,身后的崩塌渐渐停了下来,等他们三人走远,扬尘浮土也落下,震动平息之后身后是残垣断壁。那尊雕像横亘在破损的城墙上,雕像的脸已经残破不堪,但那残缺的眉眼之间,还是能看到殷候的影子。
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妖王停下了脚步,那白衣服的小孩儿也停了下来,回头看着。
妖王叫住那个还往前走的黑衣小孩儿,“再看一眼么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哦。”
那小孩儿脚步没停,抱着琴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妖王无奈摇摇头,伸手拍了拍身旁那个正往后看的白衣小孩儿的头。
小孩儿仰起脸看他,漂亮的脸蛋儿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双眼清澈。
妖王对着前边努努嘴,“他以后跟我们一起住呢,去打个招呼。”
小孩儿眨眨眼,跑上了几步,到了那黑衣男孩儿旁边。
黑衣男孩儿没看他,继续往前走。
“你不哭鼻子么”白衣小孩儿问。
黑衣小孩儿微微往旁边瞟了一眼,分明是一张很可爱的脸,眼角却带出了一些与年龄不符的妖邪之感,反问,“为什么要哭”
“你爹娘都死在里边了哦。”白衣小孩儿提醒,与那黑衣小孩儿的邪异不同,他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表情变化,像是一尊冰雕的瓷偶。
黑衣小孩儿点了点头,反问“既然他们都死了,那还哭来干什么”
白衣小孩儿眨眨眼,“不难过么”
黑衣小孩儿突然停下脚步,直直看着身旁的白衣小孩儿,说,“我不会哭,从来没哭过。”
白衣小孩儿愣了愣,随后转身,小跑两步追上继续往前走的黑衣小孩儿,指了指自己,道,“我也没有爹娘。”
黑衣小孩儿看了他一眼,白衣小孩儿依然是没有表情,不过眼神比刚才更亮了一些,接着道,“我也不会哭呢,我也从来没哭过。”
两个小孩儿一起往前走着,大概是因为同龄又或者是各有各的怪异,两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天,倒是感觉合得来。
身后,妖王抱着胳膊无奈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么不可爱啊”
仰起脸看了看天空,妖王快跑上了几步,摸了摸两个小孩儿的头,说,“要下雪了哦”
两个小孩儿仰起脸,天空还因为刚才的飞扬起来的尘土而呈现一种灰黄的颜色,只是,仔细看那铺天盖地的混沌之中,出现了一片白色的雪花
两个小孩儿盯着那片雪花看着,等再回过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漫天大雪
“啪啪”几声响